他们俩的事是解决了,可班里又闹了一出事。
不久前,他们班的人都收到了一封诅咒信,可那种信谁会当真?所有人都以为是开玩笑,可这几天来上学,他们的桌子上都用红颜料画上了骷髅头,有些人的桌子里还有死老鼠和蚯蚓,因为这件事,高一(8)班闹的人心惶惶,有些家长看不下去了,班里闹出这么大一件事,还怎么让孩子安心学习?
做为一个由体育老师晋升为班主任的人,周尽当然是家长们第一的投诉对象,有些家长甚至投诉到了教导主任那。
娇玥看着堆积成山的诅咒信,沉默着拨通了一个号码。
娇玥不得不承认,她对周尽确实有些偏见,所以她才会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他。
而周尽呢,转头就把这个烂摊子交给季迟他们,当然,他这么做也不是看不惯谁,他很清楚,只是把矛盾解决了远远不够,棒球,最重要的不是靠技术,而是对队友的信任和默契。
谢简拿了张纸,把受害人都罗列了下来:“你们看,受到诅咒的女生有13人,男生有19人。”
这19个人里面还包括季迟,闻小方和谢简,闻小方和谢简倒还好,然而季迟的脾气是真的很差,知道这事儿后,差点把桌子掀了。
“而且他们都有个共同点,是在早自习的时候收到的诅咒。”
季迟和谢简对视一眼,立马接着他的话道:“所以肇事者是在晚上行动的。”
闻小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属实不理解:“为什么是在晚上?”
季迟瞥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不是摸过那骷髅头吗?什么感觉?”
“干干的,硬硬的……哦!”闻小方恍然大悟,“如果是在早上的话,颜料就不会干得这么彻底。”
“那只要把受诅咒的排除,肇事者不就是在没受诅咒的人里面了。”
季迟摇了摇头:“那万一他连自己都诅咒呢?”
谢简拿着笔在纸上敲了敲:“没错,这是个问题,而且,晚上的教室门也锁了,没有钥匙根本进不去。”
闻小方在原地来回踱步:“焦承?他爸是后勤部主任,只有他有钥匙。”
然而季迟却一语否定他这个判断:“不,不是焦承。”
他拿过谢简手里的纸,用笔圈了个名字:“今天早上的时候,我经过路河的位置,就发现他桌子上有个脚印,应该是时间太紧,来不及处理。”
闻小方听着季迟的判断,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所以,他是从天窗那逃走的。”
“但是……”闻小方看着季迟圈住的名字,不明所以,“他怎么了?”
季迟慵懒的靠在墙上,语调随意的跟他们解释:“没发现吗?他今天早上的校服有个红点,胳膊上也有,而且那个脚印上的花纹和他昨天穿的鞋子一模一样。”
谢简一语道破他话中的意思:“你是怀疑他是肇事者?”
季迟摇了摇头:“不是怀疑,我确定。”
闻小方挠了挠头:“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回家应该会清理的吧?”
季迟语重心长道:“但是那个红点确实不太明显,他本来就近视了,没看到也正常,而且他踩的桌子是他自己的,他在班里本来就不怎么有存在感,一般人最先排除的就是他。”
闻小方听了他的解释有些半信半疑:“可他在班里不是挺老实的吗?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啊?”
谢简看着他,突然就有点想笑,他憋住笑,手拍了拍闻小方的肩膀:“小方,你还是太单纯。”
闻小方满脸疑惑。
“闻小方,告诉你个秘密。”
季迟勾唇冲他笑了笑:“往往越乖越老实的人,最容易干出这种事儿。”
为了验证季迟的判断是否正确,他们晚上来到了学校。
三个少年蹲在讲台下,扒着头往外看。
季迟左扭扭右扭扭:“啧,我腿太长了,放不下啊。”
闻小方翻了个白眼:“去你的。”
与此同时,谢简也开口道:“谁管你啊。”
闻言,闻小方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谢简这么说话。”
季迟还在扭,底下的腿一直在和讲台搏斗:“那是因为你一直被他的外表所欺骗——”
季迟突然话锋一转,连忙扯着闻小方和谢简往下趴:“蹲下。”
他刚说完,就看见一个人从天窗那儿爬了进来,手里拿着红色颜料,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他的长相。
闻小方直接冲了出去:“你干什么?”
那人被吓了一跳,颜料也不要了直接跑。
季迟和谢简起身,推了闻小方一把:“追。”
闻小方点点头,转身冲另一边跑去。
眼看快要跑到天台的边缘了,闻小方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挡在了他前面,一把将他的帽子和口罩扯了下来。
看清他的脸的时候,闻小方震惊了,和季迟猜的一模一样:“路河?”
季迟手插着兜,皱了皱眉:“还真是你。”
路河转过身瞪着他:“对,就是我,怎么样?你们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闻小方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路河眼睛瞪的大大的,反问他:“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那班里的人都是一群没有人性的家伙,我只是让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已。”
路河是他们班一个很老实的学生,他性子腼腆又不爱说话,在班上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说实在的,季迟他们根本不知道班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在路河的描述中,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路河家里比较困难,父母都是卖菜为生的,他们攒了好久的钱才把路河送进这所学校,然而学校中总有那么几个人,自身带着优越感,瞧不起那些家境贫困的人,知道了路河的情况,开始带头霸凌,久而久之,班里就没有了同情他的人, 每天以欺负同学为乐。
孤立,侮辱,欺凌,所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都用在了他的身上,桌子上写满了脏话,桌子里时不时会有一些垃圾,死老鼠之类的东西,椅子上还会有红颜料,上厕所时会把他锁在厕所里面泼他一身凉水,在他的饭里扔一些骨头之类的东西,他性格沉默寡言,也不敢和父母说,只好默默承受。
闻小方听完,脑海里突然想起季迟说的那句话——
“往往越乖越老实的人,最容易干出这种事儿。”
因为老实,所以被人欺负时不会反抗,从而导致那些人变本加厉,但是人也是有血性的动物,都会想过反抗,因为他的性格,所以他被人欺负时,没有办法去向别人倾诉,怨恨积累的多了,就会采取这种偏激的方式去惩罚欺负自己的人。
季迟冷眼看着他发泄,随后开口道:“你报复他们我不会管,但你甚至牵扯到无辜的人,你这个样子,和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路河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眼睛死死的盯着季迟,少年皮肤白皙,在月光的照耀下,显的惨白无比,那张精致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路河咬了咬唇,攥紧了拳头,冲他吼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受人欢迎?”
他不止一次的羡慕闻小方的阳光,谢简的优秀和季迟的骄傲,可惜这些他统统做不到,时间长了,他连那些没有欺负过他的人也恨,恨他们冷眼旁观,更恨他们与生俱来的幸福。
但要说“受人欢迎”,季迟从来不觉得自己受人欢迎,不然他也不会从彬闻转到清苏了。
季迟没有反驳他,只是轻轻的说道:“那只是你幻想中的我很受欢迎,我转来这个学校也没有很长时间吧?你又了解我多少?”
路河不说话了,他确实不了解季迟,受欢迎也不过是他看到的表面,不说路河,就连和他当了三年兄弟的谢简都不怎么了解他。
路河沉默着,突然一把撞开季迟,跑了出去。
闻小方刚想去追就被季迟拉住了:“别追了。”
闻小方看着路河跑走的背影,叹了口气:“真没想到这事儿会对路河创伤这么大。”
谢简拍了拍闻小方的肩膀:“可别小看这些校园暴力,严重起来是会出人命的,路河本来就不善倾诉,情绪积攒的多了,这不就爆发出来了。”
虽然他们很同情路河,但是这样的事他们还是得和老师禀报,路河被停课三天,班里的同学知道了这事儿,一直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季迟和闻小方,谢简一起走到门口就听见了种种话语——
“路河怎么这样啊?看起来那么老实,怎么做的事这么恶心啊?”
“装的呗,我早就怀疑是他了。”
“果然穷人都没有素质。”
“真的受够了,怎么不开除他啊?”
“……”
听得闻小方火冒三丈,他看了看前面没什么表情的季迟,知道这人就是嘴硬心软,正义感十足,于是,闻小方在后面给他加油打气:“上吧,活雷锋!”
季迟走进教室,一脚踹在了门前的桌子上:“吵什么吵?”
这一动静惹的同学们频频回头看去,季迟靠在讲台上,毫不留情的指责众人:“你们也好意思骂路河?怎么不反思反思你们自己。”
一个男生站出来,嘟囔了一句:“但我们只是和他开个玩笑啊。”
班里最好看的顾媛媛也符合道:“对啊,是他太小气了。”
这话把闻小方气的要死,试问哪个老好人开玩笑会人身攻击,欺辱霸凌的?
比起季迟直白的斥责和闻小方毫不掩饰的鄙夷,谢简就很会隐瞒自己的情绪,即使这样的话让他很不舒服,他也只是皱了皱眉。
季迟攥紧拳头,瞪着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不知廉耻”这四个字:“开玩笑?如果我怂恿全班同学孤立你,在你的桌子里放满垃圾,把你锁在厕所里泼你凉水,你也以为我在开玩笑?”
班里的同学都不说话了,想起自己曾经的行为真的十分幼稚,季迟看着一个个从昂首挺胸到低垂着头,又说道:“你们以开玩笑的名义欺负同学,比实质性的伤害更过分,家庭身世不是你们用来欺负别人的理由,卖菜怎么了?人人都有生活的权力,家世不好就活该被骂?”
同学们都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都在讨论怎么才能得到路河的原谅,闻小方突然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季迟,你家庭是不是也不怎么好啊?”
季迟没说话,闻小方就当他默认了,谢简看着闻小方摇了摇头。
季迟的生活可不困难,他还是个富家少爷呢,一个人都住的别墅,他只不过是更早熟,性子直来直往,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怕得罪人,谢简的生活虽然有点小富,但在季迟他爹的大产业下还是十分渺小的。
校长办公室里,焦承的父亲焦随在校长身边添油加醋道:“这孩子诅咒同学,犯下如此大的错,校长,不能放过他,一定要把他开除。”
娇玥坐在校长对面,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焦主任,因为这一点事不至于开除学生吧?”
焦随嚷道:“什么叫这一点事?你可是教导主任啊。”
这时候,门砰的一声开了,周尽火急火燎的跑进来:“校长,这都是我的问题,我平时没有关注孩子们的行为才发生了这种事。”
焦随点了点头,率先开口道:“周老师自我反省很不错,但是,该开除的就得开除。”
周尽急了:“校长,开除一个孩子会对他的伤害多大啊,他的前途可能就此毁了,路河内心其实不坏的。”
他知道怎么劝都没用,只好把目光转向了娇玥,娇玥是投资方派来的,现下只有她能劝动校长。
娇玥根本不受他的道德绑架,平静的说道:“焦主任,你了解路河的家庭背景吗?知道他是怎么和同学相处的吗?知道他是怎么生活的吗?”
焦随摇了摇头,娇玥严肃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做出这么武断的决定?从某一面来说,路河也是受害者,教育要从根部开始,霸凌者也应该被教育,焦主任,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只是后勤部主任,还是干好你自己的事吧。”
焦随闭嘴了。
校长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那就这样吧。”
周尽感激的对她道了一声谢,这是娇玥对他的一次改观。
过了几天,路河回来了,周尽把他带到教室里,对着同学们说道:“路河同学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之后同学们有什么事要告诉老师,不要采取这种偏激的方法。”
忽的,那些欺负过路河的人站了起来,路河反射性的缩了缩脖子,却感觉到自己的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各种各样的零食和一张纸条,上面写满了对路河的祝福,最显眼的还是中间的三个大字:对不起。
路河愣了愣,全班突然唱起了生日歌,他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季迟拿着一个小蛋糕递给他,闻小方在一旁解释道:“季迟亲手做的小蛋糕,仅此一份。”
知道季迟会做小蛋糕的时候,闻小方都惊呆了,实在想不到季迟还会做这个。
周尽拍了拍他的肩膀:“决定权在于你,原不原谅是你的事,他们也都会有应有的惩罚。”
路河看着那个蛋糕,点了点头。
全班欢呼起来,季迟,闻小方和谢简对视一笑,这可是他们出的主意。
闻小方的坐位在谢简和季迟中间,他伸出一只手,说道:“High five。”
谢简很配合的和他击了个掌,季迟则不情不愿的在他手上拍了一下。
闻小方已经习惯季迟那傲娇的脾气了,一点都没在意。
周尽拍了拍手:“好了好了,上课了,以后都不许欺负别人了,知道不?”
同学们的声音清脆又响亮:“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