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留谁好呢？

短暂愣神儿后，李蓉听到苏蓉卿的问安后才回过神来。同一个人，同样的话，在不同的时间里说出来终究是不一样的。

少年时的苏蓉卿在说这话时，脸上永远带着恭敬、谨慎；如今他虽然也是少年，可自己不是，她能看出来，现在的苏蓉卿说这话时，说的是坦坦荡荡，带有一丝丝君子风度，远没有后来让自己捉摸不透的心思。

现在的苏蓉卿正是最好的时候，苏家正处于鼎盛，他又是家里的嫡长子。关键是，小小年纪就得了皇帝的盛宠。所以，如今的苏蓉卿哪怕面对公主，他也用不着卑躬屈膝的去讨好谁。

见到这样的苏蓉卿，李蓉是打心底的高兴，高兴他还没沾染上后来的算计，还是个纯正少年。她还未同这个时候的苏蓉卿说过话，便忍不住赞到：“都说苏公子乃华京第一公子，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苏蓉卿低头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承蒙诸位抬爱，玩笑话罢了。”

李蓉也不由得笑了，“苏公子说笑了，这哪里是玩笑话，我见公子风度翩翩，便觉得非池中之物。若公子不敢说第一，那这华京便无人敢称第一了。”

这时候，裴文宣也过来了，他也向李蓉请安，“微臣裴文宣，见过公主殿下！”

听到裴文宣的声音，李蓉卡在嗓子眼儿的话顿住，她转过头去看。只见裴文宣静静地看着她，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年轻时候的李蓉了。

他记忆中的李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见她，总是和苏蓉卿在一起。他不喜欢李蓉身边有别的男子，可那时候，他们夫妻隔阂已深，后来更是决裂，甚至对立。

如今突然见到十八岁的李蓉，她一身红色宫装在身，金钗步摇，打扮的青春靓丽，裴文宣还一时不太适应。

只是，他才稍稍一愣神，等反应过来时，李蓉已经同苏蓉卿说上话了。

裴文宣知道，李蓉一向喜欢苏蓉卿这样的，顿时，他感到一股危机感。当年是没有这场春宴，李蓉似乎也没怎么见过苏蓉卿，那如今，她还肯嫁给自己么？

如果是后来有了城府的李蓉，裴文宣还有几分把握，可如今才十八岁的李蓉，他反倒感到心里有些不安。万一她真的看上苏蓉卿了，对他一见钟情，宁死不嫁咋办。到时候，死的可就是李蓉了。

裴文宣脑子里迅速想着解决之道，最后决定还是主动出击，把李蓉的目光吸引过来。

他知道，李蓉打年轻时候起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现在，应该也不例外。还好，自己皮相尚可，只要自己收起毒舌，李蓉八成也会喜欢的。如果当年，他不是故意让她发现自己心里有别人，根本就没苏蓉卿什么事。

裴文宣本想着，李蓉见到他的容貌，至少同他说几句话。哪曾想，李蓉就点点头，轻飘飘的来了句：“免礼吧！”就把他晾在那了。

随后她转过头，笑着对苏蓉卿道：“苏公子，里面请！”

苏蓉卿撇了一眼裴文宣，察觉气氛有些不对，他故作不知，不慌不忙的跟着李蓉的脚步，“殿下请！”

说着，两人便并肩朝着庭院里面走去，被冷落的裴文宣看着二人并肩而行的二人，抿紧唇，一言不发。

童业看他家公子黑下来的脸色，有些担心的问道：“公子，我们也进去吧？”

裴文宣深深叹了口气，随后才同众人一起走了进去。

李蓉和苏蓉卿慢悠悠的在前面走着，苏蓉卿毕竟是世家公子，该懂的礼数还是懂的，进入庭院后，他始终走在李蓉身后半步的距离内。

如果放在前世，李蓉早就上手挽住苏蓉卿了，如今的李蓉，她恪守自己的身份，不越雷池半步，只同苏蓉卿聊些趣事。

苏蓉卿是世家子弟，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论李蓉同他聊什么，苏蓉卿都能接上。有那么一瞬间，李蓉感觉自己还身处公主府，她年华逝去，苏蓉卿却始终都陪在她身边。

其实，她是说不清她和苏蓉卿的关系的。苏蓉卿好像同她从未说过喜欢她，而她也在某一天，跟苏蓉卿说过那么一句话，“容卿，你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同裴文宣和离的。”

苏蓉卿当时是怎么说来着，哦，她想起来了，他当时说：“殿下乃金枝玉叶，容卿不敢高攀。只愿侍奉终生，生死相随，死后留一柸黄土，常伴身侧。至于其他之事，微臣不敢肖想。裴丞相乃殿下夫婿，于情于理，都不可如此，望殿下三思！”

对当时的李蓉来说，苏蓉卿这是委婉的拒绝她了。既然被拒绝了，李蓉就不敢付出太多，怕自己再次受到伤害。

可毕竟他是陪了自己二十年的人，又怎会没有一点感情。有时候，李蓉觉得，自己是习惯了苏蓉卿陪在身边，毕竟很难再找到像他这样符合自己心意的人了。

可，有时候，李蓉又会想，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想不明白，后来岁数大了，很多事也不想再去计较，只要那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就好。无论她喜欢苏蓉卿与否，这个人在她心中终是不同的。

李蓉边同苏蓉卿聊天，边在心里感慨，恐怕，她不能嫁给苏蓉卿了。如果她跑去和李明说，她想嫁给苏蓉卿，恐怕第二天就能收到和亲旨意，到时候，自己便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想到这里，李蓉收起笑容，先一步跨入庭院，仿佛遇见苏蓉卿就是偶遇。

裴文宣走在他们身后，他一直在观察着，等找到位置坐下，也没挪眼。

童业在旁给他倒茶，他看公子总是盯着李蓉看，不仅小声提醒，“公子，那是平乐殿下，她就算再好看，你也不能老盯着人家看，会被罚的！”

裴文宣低声呵斥，“闭嘴！”

童业缩了缩脖子，好吧，他就不该多嘴。

这时候李蓉和苏蓉卿终于互相行礼分开，裴文宣才恋恋不舍道：“谁说我看殿下了？”

童业张大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道：公子最近越来越口是心非了，你就嘴硬吧！

裴文宣自己喝了会儿茶，这时候，赴宴的人也到的差不多了，李蓉便在上位宣布春宴开始，她自己却躲到后面偷懒去了。

春宴这种事，她若以公主的身份出现，这叫与民同乐，自己退出来单独召见才是常规操作。

李蓉这么一退，裴文宣便觉得心里踏实许多。他隐约猜到李蓉的目的了，但，又不是十分确定。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静候，果然，没一会儿，一个小太监便过来低声道：“裴公子，平乐殿下有请，烦请公子跟奴才走一趟。”

听到这话，裴文宣心里有数了，他嘱咐童业，“你在这里等我回来。”说完之后便跟着小太监走了。

裴文宣被领进后院，刚进去便觉得内里的安静，和外面的热闹分隔开来。等他到的时候，他看到还有另外三位公子也在，裴文宣一看，便知道到的都是谁。

裴文宣心中顿时气的不打一处来，赐婚这事儿，李蓉在宫里选也就是了。如今闹这样一出，难道自己还要同这三人争一争不成。

崔玉郎摇着扇子同裴文宣打招呼，“裴大人也来了，不知裴大人可否知道殿下单独召我等前来有何事？”

裴文宣看了一眼崔玉郎，冷冷的开口道：“不知！”

崔玉郎追问，“裴大人当真不知？”

裴文宣都懒得搭理他，崔玉郎似乎不在意，他还凑近低声道：“崔某听到一个消息，听说陛下要为公主选婿，你说，公主叫我们几个单独来……”

崔玉郎还没说完，就听远处传来一声高喝：“平乐殿下到！”

传话间，女子手握小金扇，身穿广袖宫装，缓缓而来。四人纷纷都跪下低头行礼，李蓉从裴文宣身边走过时，他只能看到她散在地上的长裙，以及长裙下隐约露出的红色绣鞋。

李蓉坐到高处后，便慵懒的靠在椅子里，抬抬手，轻声道：“都平身吧！”

话落时，四人也都抬头站起来，李蓉撑着下巴，打量着眼前这四个人。

卢羽着一身白衣，他虽然没有其他三人长得好看，倒是长得有几分可爱。

他身边的杨泉则是一身黑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神色冷漠。也对，他是武将，这样才符合他的气质。

崔玉郎，他穿了一身浅绿的锦袍，头戴玉冠，手里还握了一把扇子，眉目间说不出的风流，倒不负他华京玉郎的名号。

裴文宣，蓝袍绣鹤，正神色平静的看着自己。

李蓉头疼的想到，他们四个人，终归要留下一个，留谁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