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已入盛夏,南方水塘的晚上,青蛙虫鸣此起彼伏,却叫人心安。
桑恬刷完题时已经十点了,她照常下楼去院子那头洗澡,水流哗哗声盖过了虫鸣,这南方啊,就是水多,从来不急洗澡一半没水的问题。出来时,也不觉得冷,真的,好喜欢南方啊,这几天下来也不觉得环境脏之类的了。她自己都被她这神奇的适应能力给佩服到了。
她湿着头发,坐在院门口台阶上,抬头看,这里不同于城市,冰冷的高楼,照的人发慌的路灯,来来往往的汽车,吵得人头发疼……但这里就不同了,没有高楼,没有光污染,没有喧嚣,只有矮矮的平房,虫儿的叫声,还有漫天星星,静谧而安稳。
桑恬从来都没看过这么多星星!“看什么呢?”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桑恬下意识转头,看见屋内一个身影,脸一般淹没在黑暗中,手上有忽明忽暗的小火星,白色的烟雾一圈圈盘在他周围,他就这么站着俯视着她,“嗯,好多好多星星啊!”桑恬认真回答他。
“没看过?”
“嗯”她确实没见过这么多星星,“好美呀!”她不禁感叹起来。自从五年前她和她妈妈去过一次草原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星星了,想想现在北京的家,早已物是人非。
“听说你是从大城市来的,那里没有星星吗?”
“嗯,没有。那里只有光污染和高楼大厦………那里虽然很富裕,但冰冷………”女孩瑟缩着,肩膀轻轻起伏,“上一次看星星还是在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刚刚上三年级。那时在家还是很完整的。”
“现在呢?”蒋年轻声问着她。
“现在呀,还称得上是家吗?!”女孩望向远处的原野,高高低低的树影,风轻轻吹拂着她的鬓角,还有她未干的头发,突然觉得风好冷啊……突然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北京的夏天,那个让她记忆犹新的夏天……
“我父亲继承了我祖父的产业,家里以前很富裕,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五年钱,当时我和妈妈去机场接他回家,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公司和家毫不关心,甚至不给我们钱花,后来我妈妈出去找了一份工作,每天很晚才回家,我们俩省吃俭用,生活一下子变得清苦起来,后来我妈得了病,是在三年前那个夏天,我爸爸公司给卖了,而那些钱却没有给妈妈动手术,就是那个晚上,我们才知道,他去趟大连,在外面找了一个女人,每天晚上都找她去偷欢!”桑恬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泪水的眼眶里打转,感觉周围一切都模糊了,好像回到了那年的那个夏天,那个令她绝望而永世难忘的夏天!
“我妈知道这件事后,已经是手术之后了,悲痛欲绝,就在第二天早上,才依然选择离开,离开了这个家,也离开了我……”桑恬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落入脚下的泥土中,干燥的泥土被打湿,她觉得好冷啊……
“那你妈妈和你爸爸现在在哪?”蒋年看着她落寞的身影,语气带着安慰,随手掐灭的烟头,脱下身上那件衣服,披在了女孩的肩膀上,女孩把衣服拉近,整个人缩在衣服里,肩膀起伏,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身上。
“我妈妈改嫁,嫁入了一个很有钱的世家,现在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直接把我扔了,我爸和那个女人鬼混,才把我扔到这种地方来的,不过我名下有一套房产,那是我祖父曾留下的,在我小的时候就已经签给我了,那份财产,他俩动不了!可是,那样的地方还算是家吗?”说到这儿眼泪又不自觉地掉了下去。
“我真的…这么…不重要吗?!我爸怎么就想不通了……那女人要的是什么?是他的钱啊?!那会我妈动手术之前,和天天跑出去打临工走兼职,当时……我才上初中啊?!她做手术那几十万块钱都是我帮她一分分凑的,同时…我连10块钱的包子…都舍不得吃……但又是为什么……她说放弃我就放弃了?!凭什么?!………”女孩已经泣不成声,胸腔起伏着,似乎在控诉着这一切,这本就不公平的一切……
“桑恬。”背后的人轻声唤着她,“没事儿,这里往后就是你家了。”桑恬猛地转身,震怔地看着他,“相信你的未来一片光明,别在这里说倒下说放弃,忘掉过去那些不堪与不公,直面未来,好吗?”蒋年静静地看着她。
那天她感觉,星星好像真的坠落到她的身边,跟她说前途一片光明,那个她想都不敢想的结局,却被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