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前篇）

周围的环境清晰起来，与天地初开时的景象相差无几，仿佛天地间只有小伏吟一人。

没有成型的妖鬼魔，更没有神和仙。

只有烈焰和荒凉的土地，以及漂浮的天地自成的灵气。

小伏吟眉心有一道泛着金红色的印记。

渡尘看了看身旁伏吟空空的眉心，又有点怀疑这并不是他。

突然，从空中降下一道身影。

随之而来的是响彻天地贯穿云层的声音。

“吾炼化汝身，为载体，待虚无境核心浑元珠在你体内成型，吾将取出，从此你便跟于我，拜我坐下，吾神号乾元，赐你名为伏吟。”

乾元的身形巨大，仿佛占了整片天地。

随后画面渐隐，另一幅场景升起。

少年时的伏吟已经出落的仪表堂堂。

他站在六人之间，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

乾元开口道“伏吟，这是你的宿命，吾将你炼化而来，为的就是这虚无境的太平，如今虚无境天地出现裂痕，空间撕裂，其余依附于虚无境的异界也必撕裂，如今浑元珠成型，需取出，用以加固。”

听罢，少年伏吟放弃抵抗，剑掉落在地。

持剑之人，一生不可丢弃手中的剑。

站在渡尘一旁的伏吟面色难看，拳头紧握。

少年伏吟独自站在原地，任由全身献血淋漓，也不为所动。

乾元落在伏吟面前，法力波动，风遂起，其余五人助阵。

手掌一出，缓缓从伏吟心脏的位置引出一颗浑圆的红色珠子，在引出体外的瞬间，少年伏吟眉间的印记随之消散。

伏吟垂手跪坐在一片血水之中，乾元负手而立背对着他，接着伏吟用尽了最后一口气道“师父可曾待我有过一丝真心？”

乾元冷冷开口道“一个载具何来的情？我何必在你身上用情？”

少年伏吟和现实中的伏吟都受到了剧烈的撞击，神情停滞了很久。

渡尘察觉到他的情绪，轻拽了他一下“载具又如何？你站在我面前，方是有情的血肉之躯，以后我待你真心。”

伏吟转头呆呆看着渡尘，惊愕过后趋于平静。

少年伏吟听完师父的话，仰起头，此时天降大雨，打在他的脸上，身上，雨水混着血水在地上肆意生长。

渡尘感觉他哭了，亦或是雨水，但他更趋向前者，他转身踮起脚，轻轻抱住了伏吟，柔声道“别伤心啦，今后你只是我的小黑，我保护你一辈子，虽然不知小黑你是怎么来到我这个世界的，但谁叫我心善呢。”

伏吟听罢，抬手紧紧抱住了渡尘，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在他耳边低喃“谢谢。”

“是啊，我只是一个载具，怎会有情？”少年伏吟声音平静，缓缓闭上眼睛。

他是乾元亲手所炼化的载具，并不会因此神销俱灭，只是失去了所承载的东西。

须臾，画面又一转，出现的便是成年的伏吟，和现在的伏吟对比起来，白发随意披散，一身黑袍拖地，坐于高台，姿势懒散，高台两侧有四个坐席，皆已有人。

大殿上除了没有神和仙，其余各族都有。

这显然已经历经千年岁月，幻化出了其他生灵。

没有神和仙是因为本界最高掌控者便是台上五人。

渡尘不知这中间经历了什么，伏吟竟有了如此滔天的地位，先前那六人已不见了踪影。

“说说吧，本座给你解释的机会。”

大殿中央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大妖。

“尊，尊上，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去攻打人族，求你放过……”

大妖话还没说完，高台上的伏吟一动不动，那大妖便爆体而亡。

伏吟说话声不大，却覆盖了整座大殿“本座既然为虚无之首，你们便应当清楚，各族共生在一界之中，无界之分，但若是妄想残害其他族人性命，”伏吟顿了顿道“他，便是下场。”

高台之下的各族人士看着爆为一滩血水的大妖，面面相觑，沉默一片。

伏吟闭下眼睛道“本座乏了，今日商议到此为止都退下吧。”

大殿上的身影纷纷散去。

坐在两旁的四人也纷纷退去，整座大殿顿时变得冷清下来，只剩高台上孤零零的身影。

伏吟在坐上，面色不改，但渡尘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无尽的悲伤。

悠哉千年，化一载具，给他希望，却予他绝望，世上无一人站在他身边，因为他是无情的载具。

渡尘心道：这漫长时光里他都是一人渡过的吗？

这滋味儿肯定不好受，这是一座笼罩着迷雾的精神孤岛。

不过放心，他渡尘定会不离不弃，待雨雾散尽，悲伤也将转化为成长与希望的养分。

晃动的烈烈烛光，肃穆庄严的大殿，两个虚幻的影子，是一抹孤影，是说不尽的沉重。

渡尘看着身边的伏吟，想着如何安慰他，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