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初开,人神妖混居于大荒世界…”听着说书人的声音,昭转身看了一眼便又背着装有草药的背篓往家走去,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昭赶紧拱手道歉,“您没事吧,抱歉,抱歉啊”
“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啊”一道娇蛮的女声响起。
“抱歉,抱歉,真不好意思啊”昭赶紧拱手道歉就快步离开了。
玱玹赶紧走到阿念身边关心她,“没撞疼吧?”
“没有,就是这些乡野村夫,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阿念嫌弃的说道。
玱玹转身看向刚才撞了阿念的男子,身形消瘦,面容清秀,头发被一根竹簪随意挽了起来,穿着破旧的麻衣。随即移开视线带着阿念离开了。
昭背着背篓来到河边准备清洗药草,却感觉到对面的草丛里有人。
“谁?”见无人回复,昭用灵力幻化出一把匕首走到草丛旁扒开草丛,草丛里躺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本打算转身就走的昭看到他手上紧紧捏着一朵花,思虑良久还是蹲下身为他把脉,随后用灵力护住了他的心脉,将他带回了医馆。
将叫花子放到床上后,昭扯开褴褛的衣衫,或者该叫碎布条,男子的身上全是交错的伤痕,有鞭痕、刺伤、烫伤,胸膛上还有一大片发黑的焦皮,显然是烙铁印,因为身上没肉,肋骨根根分明,那焦糊的皮松垮垮地浮在肋骨上。他的胳膊,手上的指甲已经全部被拔掉,泡了水,个个肿起,血肉模糊。昭轻轻放下他的胳膊,检查他的腿,右腿的小腿骨被敲断了,十个脚趾的指甲也被拔掉,脚底板有几个血洞,显然被长钉子打过。
看着这一幕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却想着“神族?九尾狐?”转身出去准备草药了,端着草药熬的水走了进来,用干净的软布蘸了药水,仔细地为男子擦拭着身体。估计是伤口剧痛,男子从昏迷中醒来,因为眼皮上有伤,他的眼睛睁不开,只是唇紧紧地抿着。
“莫怕,我是医师”又为他输送了些许灵力。
把他的上身擦拭完,他一点声音都没发,只是额头鬓角全是汗珠。也许因为他这份沉默的隐忍,昭带着一份敬意,用帕子帮他把额头鬓角的汗轻轻印掉。昭开始脱他的裤子,男子的身体轻颤了下,是痛入骨髓的憎恶,却被他硬是控制住了。
昭想让他放松一些,开玩笑地道:"你是个男人,还怕人家脱你裤子?"待脱下裤子,昭沉默了。
大腿外侧到臀腰也是各种各样的伤痕,但和大腿内侧的酷刑比起来,已不值一提。男子大腿内侧的皮被割得七零八落。
从膝盖一直到大腿根,因为伤口有新有旧,颜色有深有浅,看着就像块缀满补丁的破布,十分刺目,那实施酷刑的人很懂得人体的极限,知道人双腿间的这块地方是最柔软敏感的地方,每次割上一片皮,让他痛不欲生,却不会让他死。
昭转身出去拿来了需要用到的草药和器材。将瓷瓶里的药倒一颗,塞进他的嘴里。
昭的手势越发轻柔,凝神清理着伤口,可再小心,那毕竟是各种各样的伤口,有些腐肉必须刮掉,有些死皮必须剪掉,小腿的腿骨也必须接正。因为剧痛,昭感觉得到男子的身体在颤抖,可他依旧只是闭着眼睛,紧紧地咬着唇,沉默地隐忍。
两三个时辰后,昭才清理完所有伤口,也是一额头的汗。手抚上他的脉搏,确定没有其他伤后,开始敷药。又花了小半个时辰,才给男子全身上完药,包扎好伤口。用被子盖好他,说到:“你好好休息,这里很安全。”
走出房间后开始抓药熬制,趁着熬药的间隙进来查看他的情况。看着他脏污的头发皱了皱眉头。用法术为他清理干净头发,再用剪子剪去了杂乱的头发。干完一切后药也熬好了,端着药走进了房间,低声唤他:“该吃药了”男子睁开眼睛看他。
昭喂他药,他用力吞咽,却如给幼儿喂食,几乎全从嘴角流下来,男子闭上了眼睛。
昭柔声问:“他们对你的喉咙也动了刑?”
男子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昭将手放在他的喉咙处,慢慢输送了些灵力缓解他的疼痛。昭把男子半搂在怀里,舀了小半勺汤药,像是滴一般,慢慢地滴入男子的嘴里。男子配合着他用力吞咽,药汁竟然一点没落地喝了。一个一点一点地喂,一个一点一点地咽,一碗药花了大半个时辰。男子像是跑了几十里路,满头都是汗,疲惫不堪。昭用帕子为他擦汗,“你先休息吧。”
昭出去关了门,便回自己床上休息了。
如此这般换药喂药喂饭持续了一个多月。一个月后叫花子喉咙的伤好了,也能自己喝药了,昭每日将药熬好放到他房间,就出去问诊了。
大半年后,男子身上的伤渐渐康复,手上脚上的指甲还没完全长好,但见水已经没问题,于是昭不再帮他擦洗身体,而是准备了浴桶,让他正儿八经地洗个澡。
被昭精心照顾了大半年,男子虽然不像刚开始似的瘦得皮包骨头,可依旧非常轻,昭抱起他时,念叨:“多吃点啊,都硌着我骨头了。”
男子闭着眼睛不说话。一直以来,他都是如此,每次昭接触他身体时,他总是闭着眼睛,紧抿着唇。昭明白,经历了那些身体上的折磨后,他本能地对肢体接触有排斥,每一次,他都在努力克制。昭把麻布放在他手边,轻言慢语地说:“你自己洗吧,指头还没长好,别太用力。”
昭坐在一旁,一边吃零食,一边陪着他。
也许因为身上狰狞的伤疤每一道都是屈辱,男子一直半仰着头,漠然地闭着眼睛,没有去看自己的身体,只是拿着麻布搓洗着身子,从脖子到胸口,又从胸口慢慢地下滑到腹部,渐渐地探入双腿间。
男子睁开了眼睛,看向昭。阳光从窗户透进,映照着昭,他脸颊发红,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好似带着淡淡血晕的美玉。
昭等男子洗完,抱了他出来,因为他的腿还没好,往常都是昭帮他穿衣袍,可今日却把他往榻上一放,立即就松了手。
男子低垂着眼,一只手按在榻上,支撑着身体,一只手摁着腰上的浴袍,手指枯瘦,显得非常长,新长出不久的指甲透着粉嫩嫩的白。
昭低着头,把衣衫放到他手旁,“那、那个……你自己试着穿,若不行再叫我。”昭匆匆走出去,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窸窸窣窣,好似一切正常,他才离开。
门缓缓拉开,男子扶着墙,蹒跚学步般、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以前都是太阳快落山时,昭把他抱出来,让他透透气,晒晒太阳,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走进院子。他靠着墙壁站着,仰着头,沉默地望着辽阔的蓝天白云。
这是第一次,昭真正看清楚他的模样。墨黑的长眉,清亮的眼眸,笔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简单的粗麻衣衫,却是华贵的姿态,清雅的风度。
昭边捣着草药边说:“如果腿脚疼得不厉害,尽量多动动,再过两三个月应该可以离开了。”
男子低头,凝视着昭,“我、无处、可去。”大概几年没有说过话了,声音喑哑,吐词很是艰涩。
“真的假的?”
男子点了下头。
昭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摇了下头。
“不知道?忘记了?不想告诉我?”
“你、救我。我、是、你的仆人。赐名”
“你的血脉可不像一个屈居人下,听人命令之人”
男子低垂着眼眸,“我、听、你。”
“当真?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且想好”
男子抿着唇,纤弱的指紧紧地抓在窗台上,泛出青白,半晌不说话。昭正要笑,男子抬眸凝视着他:“听!”清澈黑亮的眼眸好似两团火焰,要把那个“听”字烙印到昭心底。
昭怔了下,说道:“那你留下吧。”
“你想让我为你赐名?”
“是”
看了看背篓里的草药,沉思片刻。“十七如何?”
十七点了点头。
“我单字一个昭,无姓”
听到前堂的动静,起身走向前堂“十七,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病人”
“好”抬起头看着昭离开的背影。
晃晃悠悠又是半年多,十七的伤,能好的算是全好了,不能好的却也是真的没办法好了。他小腿骨被敲断的地方,虽然接了回去,可毕竟医治得晚了,走路时,无可避免地有些一瘸一拐,至于别的暗处的伤究竟好得如何,连昭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自从十七手脚能动,就不再让昭帮他换药。
两年多过去,十七看上去依旧瘦弱,但他的力量出乎意料地大,挑水、劈柴、种药、磨药都能干,尤其是记忆力十分好。不管什么药草,只要昭给他讲解一遍,他就能牢牢记住。渐渐地,昭不管去哪里,都带着他,力气大、记性好、沉默寡言,吩咐什么做什么,简直是杀人放火做坏事的首选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