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饶城，即将天亮的天空到底还是没亮，还是黑压压的一片。
从天空往下看，西城门那边有些光亮，是神殿和城主府的士兵。从那里渐渐升空两个小黑点，然后，绚丽的烟花绽放在两者间，巨大的声响像雷神的战车碾过。
那是玛丽和大祭司的决斗。
城内，面对夏恩一众人，副祭司突然指着托尔说，“那边的大个子，对，说的就是你，为什么你身上有卡米休斯大人的圣光气息？”
“菲里卡神父，你是菲里卡神父。”托尔惊讶的说道。
“你认得我？”菲里卡副祭司疑惑的问道。
“当然认得，我出生就是您洗礼的，我的外祖母叫做夏安娜。”托尔说道。
“夏安娜，莫非你是那个总缠着我要做牧师的孩子？”副祭司惊讶道，随即他莫名的有些愤怒，“那为何你如今堕落成渎神者？”
“我堕落？是的。我堕落了。”托尔低下头，“可是我有什么办法？菲里卡神父。我虔诚的做着牧师，可我的妻儿却被人绞死，而那些杀千刀的说了些什么？以神的名义！”
“以神的名义，处死你的妻儿，也处死你。”托尔大声咆哮着，“这就我的待遇，这就是我四十年来信神的结果，是神背弃了我，是神背弃了我。”
“菲里卡神父，你叫我怎么做。”托尔面部扭曲，泪流满面，“你叫我怎么做？菲里卡神父。”
“为什么？”副祭司问道，“为什么如此虔诚的你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你说什么？”托尔怔住了，“为什么你会这样说？为什么？为什么在杀死我的妻儿后又同情我？”
“圣光是骗不了人的。”菲里卡副祭司说，“浓厚的圣光证明你依旧对神虔诚，神不曾背弃你，就像你不曾背弃神，这点我可以笃定。”
“你在说什么，菲里卡神父，神不曾背弃我，为何我会遭到驱逐？我不曾背弃神，那我为何还站在你面前？”托尔讥讽道。
“你有什么冤屈？”菲里卡神父说，“告诉我，你有什么冤屈？”
“冤屈？开什么玩笑，我本身即是罪过，你看看我这个样子。”托尔的身形渐渐庞大起来，野蛮的躯体撑破了上衣，嘴里冒出尖牙，变成了一个两米多高的怪物，“我是狼人，这即是我的原罪。”
“孩子，你愿意回归教会吗？”菲里卡副祭司道，“没错，狼人的血脉固然麻烦，但我可以请主教大人洗去你的血脉。”
“......”托尔震住了，这句话如雷霆响在他耳边。
见托尔沉默，副祭司又说，“虽然我无法为你报仇，但我可以让他们受到些惩罚。”
“你是个虔诚的孩子，你打心里信奉卡米休斯大人。”副祭司道，“虽然我能感到你对祂的恨，但依然你信奉祂的信条。”
“锄恶扶善，救济苍生。”副祭司说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讽刺，但这就是神殿原始的信仰。”
“所以，你依旧被初代卡米休斯大人眷顾着。”副祭司道，“我们守望领，决心溯清回源，拨乱反正，重塑信仰，这已经得到了国王菲利普三世的支持。”
“呵呵，说的动听。要是你们真的打算锄恶扶善，那你们放我们走啊。”艾迪讽刺道。“拨乱反正？溯清回源？你们说这些，问过那些贵族了吗？怎么，要为平民动贵族，自己造自己反啊？”
“我知道，很讽刺。我们神殿坏名声很大，但是，孩子，你成长于丰饶城，以你的所见所闻，丰饶城的教会，真的是一个坏角色吗？”菲里卡副祭司说道。
“我......”托尔被问住了，“从良心讲，你们——丰饶城的神父们，确实不一样。”
“也正是这些不一样，决定了我年少时对神的信仰。”托尔说道，“甚至，至今的信仰。”
“我知道我们的努力终究不会被错付。”副祭司高兴的说道，“那么孩子，你要回归教会吗？”
“神棍，不要顾及我们。难得你有机会脱离苦海。莫要错过。”朵琪说道，“我虽然厌恶透了神殿，但守望领的牧师还算可信。”
“算是吧，守望领只要不主动找教会事情，即便明知你是超凡者，也不会轻易动手。”朱莉补充道，“总体来说，人过得还像人。”
“大叔，虽然本姑娘觉得神殿都是群孬种，但朵琪和朱莉都支持了，本姑娘也不反对。”艾丽说，“我会想你的，托尔大叔，但这不是我拦你的理由。”
“托尔大叔，我不想让你走，但你要真走的话，我也祝福你。”夏恩说道，“我以后会去找你的。”
“喂，不是吧，你们就这么鼓励自己人叛逃啊，你们......”艾迪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问道。
“艾迪，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汉森打断了艾迪。“我们可能不理解，但是不要干涉。”
“来吧，孩子，回归教会吧。”菲里卡说道。
“朵琪，朱莉，夏恩，艾丽，神殿可是杀了我一家呀，我怎么可能再回神殿？”托尔说道。
“不，孩子，我能感到，你还未背弃神。”菲里卡副祭司说道。
“别自欺欺人了，神棍，我们了解你，你依旧会每天作祷告，你依旧幻想着神殿为你洗刷冤屈，你可以骗过自己，但你骗不过我们，现在，你梦想的时刻来临，你何必要拒绝。”朵琪说道，“你的仇恨有人帮你洗刷，你又何必跟着我们自欺欺人？”
“朵琪，你？”托尔震惊的看着朵琪，感觉她前所未有的陌生，“你从来没拿过我当自己人吗？”
“不是，神棍，我这是为你好，你为人正派，待人忠厚，我们都喜欢你，正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希望你有个好归宿，符合你信仰的归宿。”
“不，恶魔之家就是个好归宿。”托尔吼道，“为什么你要赶走我？”
“托尔。”朱莉突然说，“难道朵琪没说错吗？承认吧，不要自欺欺人了。”
“我们不是一路人，托尔，我们只是暂逢的旅客，生命中有很多暂逢的旅客。”朱莉接着说，“只要你日后还会记得我们，这就够了。”
“我们不是家人吗?”托尔小声说道，“我以为我们是家人的。”
“托尔大叔，我们是家人，我们永远是家人，至少本姑娘是这么想的。”艾丽说道。
“我也一样，我夏恩永远认为你是家人。大叔。”
“托尔，没关系的，我们确实是家人，正因为是家人，我才不想让你再受煎熬，你那样日夜诅咒又日夜忏悔，我们心疼你。”朵琪说道，“我们会找你的，即便你去了教会，我们过一段时间也会来看看你。”
“对，我们不是赶你走，也不是不把你当自己人，你是我的家人，我朱莉永远的家人，正因如此，你才需要你找到适合你的归宿。”
“我也一样，托尔，我也一样，我们爱着你，原谅我。我真的把你当家人，不要怀疑，相信我，所以请原谅我，原谅我们。”朵琪说道。
“孩子，你要回来吗？”菲里卡神父说道。
“......”托尔沉默着，他知道，朵琪说的没错，他期待这一天，期待被洗刷冤屈的这一天，他期待着回归教会，今天这种方式，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
是的，他承认，他在自欺欺人，他从未背叛过信仰，他不曾抛弃神，正如今天神未抛弃他。
是的，他承认，他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人，他从未停止过祷告和忏悔。
“回来吧，孩子。”神父说。
这句话一直在他心头荡漾。
“回来吧，孩子。”
这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回想。
“回来吧，孩子。”
这句话直冲自己灵魂。
但是。
“我拒绝。”他说，“神明与家人，我已做出抉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