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明湾街,请要下车的乘客准备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从A市郊区出发,绕了小半个圈缓缓拐进商业街,街道四通八达,行人熙攘。
语音播放人带有很浓重的当地方言气息,将这行字念的特别快,听起来像鸭子嘎嘎嘎的叫。
夜陈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扭头望了眼窗户外炽热的阳光。
公交车本来开的就慢,现在又被人流四面环绕,速度直接变成老爷车,正好碰到一个红灯长长的车身,剧烈摇晃一阵停了下来。
夜陈拿起手机,一边看下窗外一边等待电话另一端的人接电话。
电话另一端的人并没有接电话,夜陈拿起手机再打了一遍,等接电话的时间,夜陈的思绪拉回到了快中考时。
“她肯定是作弊了,平时成绩这么差,怎么可能一瞬间就这么好?”
“对呀对呀,这种人真不要脸,走走走,离她远一点,听说她还有精神病呢”
这时电话接通了,熟悉又嘈杂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紧接着是一个大老爷们的声音,他嗓门好大,不知道在跟谁吵架谁。
“我就问你们,谁知道那六车货什么时候能到,就没有一个准信吗?那帮小兔崽子成天推三阻四的”
“一会儿说明天又一会儿说后天再一会儿说前天,时间变个没完,到最后面直接跟我说他们也不知道,他妈的”
夜陈平静的听那大老爷们叫着
“催个鸡毛!现在连电话都不接了都,跟我玩失踪。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玩意儿,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整个明湾街谁他妈敢惹我彭明征。”
眼看这脏话越骂越难听,仿佛能吼出个八干字小作文,还不带停顿的,夜陈才出声提醒对方:“彭叔。”
所有的脏话瞬间没了音。
彭明征从其他人摆了摆手,闭上了嘴巴,连手指缝里夹着的烟都毫不犹豫地掐灭了,就是说往木桌上一摁。又指指桌上那通意外接通的电话,示意此次六车货不按时出货讨伐大会,可以散会了。
他掐灭了香烟,将踩在木制办公桌上的大腿收了回去,语气是其他人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与刚才那个满嘴脏话凶巴巴的老大爷们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人。
“哎呀,陈陈啊,我们就是午休时间凑在一起随随便便聊会天,没啥子事儿,闹着玩儿呢。生活过于平淡,偶尔说一下脏话有利于身心健康……”
夜陈也不拆穿,只问:“哎呀,彭叔抽烟,难道抽烟有利于身心健康?”
彭明征浑身上下都是一股烟味儿,真着眼睛说屁话,心想,反正这傻女娃也不能从电话里钻出来吧:“我没有抽哪抽了,自从你不让我抽烟之后我就戒了,哎呀别跟我提这事,提了,我怕我烟瘾又犯了,别刺激我啊。”
装的还挺像模像样的嘛,也不知道是谁刺激谁。
夜陈听着彭叔这日益严重的大老烟嗓–––也就骂人的时候这个声音才颇然明亮起来,用脚上的汗毛都能 知道到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陈放了假了吧?前一阵子听你爸说你20号考完最后一门,给你发消息你咋都不回呀。”
彭明征继续转移话题道:“陈陈考的怎么样呀?我可是在网上找了老半天才找来的句,那些句子文绉绉的,找的时候快给我烦死了。”
面对考卷不慌张,尽力就是好成绩,嗯,梦想在考试的船上扬帆起航,让自己的人生在知识的海洋里畅游玩耍!陈陈,考试加油!
夜陈也不知道像这条毫无新意,一看就是批发语录,而且完全不符合中国新时代青少年,审美的短信,彭叔居然能够一字不落的背出来。
公交车正好驶进隧道,遮挡住了外头烈到灼人的光,周边事物暗了下去
夜陈本来就穿着一身黑,此时更是整个人隐在黑暗中,她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伸了伸,因为空间不足而勉强缩在一起的两条长腿,漫不经心而随意地扯起一抹笑:“明叔,那你还找,我什么成绩,你又不是不清楚,让我回你啥子呀,谢谢鼓励,争取不做倒数第一吗?”
才歇不到两分钟,明湾街一哥彭明征同志这又有叫唤起来:“你们这里是黑店吧,还批发市场,价这么高,明摆着坑人。”
“……你说什么玩意?”被人搅和了一顿,彭明征没有听清楚夜陈的回答,“太他妈吵了,这帮臭脑残想砸店,改明天儿我就去买个大喇叭,我还不信镇不住这帮兔崽子。”
夜陈扣着电话的手指略微收紧,话在嘴边打了两个转,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哎呀,没什么,彭叔我没说什么。”
“彭叔,短信我看见了,忙着复习,忘记回了”
“行行行,陈陈虽然咱成绩是差那么一点,但是也别气妥,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认输,谁怕谁呀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