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之言

淮中设有六个实验班，每班六七十人，其余二十四个为普通班。六个实验班，绝大多数普通班是纯理班，只有少数几个纯文科班，物化政班，物化地班。中考时江初年是以校排前四十名的成绩进入的，分配到实验班后学号拿到的也很靠前，只是高中的学习生活和初中大相径庭，宏钟作为严格出名的私立高中，在这里江初年早已学会按部就班地学习，而淮中会给学生发下学案自主预习，甚至上课自主讨论讲评。再这样的宽松环境下，她的确放飞自我，懈怠了不少。上课眼皮总打架，也懒得想办法打消瞌睡，放纵自己一睡一上午，而且也完全没有意识到淮中分班考的紧迫性。

分班标准是四次考试选科成绩总排名的相均。大概每次都考进全校前300，才能保证不被踢出实验班。两千个人，前三百，江初年一开始就不抱希望，而事实也就此论定。她不是小说里的天才主人公，历史无数次告诉人类，惟有勤勉踏实才能修成正果，不劳而获是个例，也是臆想。

所以学期期末，在白板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其他班号后面时，江初年也并不十分意外。但听到周围同学们惊叹或惊喜的欢呼声，还是莫名的有些失落。她知道自己的能力，考进全校前300的希望微乎其微，可是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根本就没有付出多少努力。

实验班的同学优秀，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学霸吗？

可是，拜托，你不能用一句脑子好就否认别人所有的付出。江初年对自己说。如果再努力一点，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呢？

298班，老班带的普通班。江初年有惊有喜。她在一片嘈杂声中，小心又大声的带着些许期待开口：“老师，下学期您还带298班吗？”

老班看向她：“嗯，还是我带。”

江初年松了口气。她听见有人问，“谁进了老班带的298呀？”

“江初年。”

不知为何，班里突然响起一片掌声，掌声响亮，持续了很久。很多人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类似于祝福的笑容，这是同学们下意识的反应。很久以后，江初年回想起这个场景，还是会为之动容。那是怎样无忧无虑的时光，怎样真诚善良的少年，怎样热烈肆意的青春，即使遗憾收场，还是会在岁月的长河里不染泥沙，恒久盛放。

上学期期末最后一个礼拜，分班重编。江初年收拾好东西来到298，宿舍从一楼到了五楼。

暑假开始，江初年报了数理化生的补课班。一个月，每天从上午学到傍晚，她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公式有些头大。

其实选纯理科的原因，有父母的意愿，也有从众的心理，就业范围比较广泛，更多的他也有深思熟虑。淮中一本上线率主要靠的是理科生，文科生仅仅占1/10，文科班师资力量明显比不上理科班，等到高三文科班还要换校区，选择文科的同学也只有少数人是真心学习，大部分是带着玩心和混心的。再加上江初年本身对文科兴趣也不大，所以干脆选了纯理科。

而事实上，学不会比什么都更痛苦。她难耐地坐在板凳上，内心宛如小虫密密麻麻的乱爬啃咬。又想起自己可怜的分数和扔进来的补课资金，硬着头皮跟着老师的节奏，强迫自己静心学习。一个月的时间竟然也很快过去了。

今年过新年，江初年一家人没有回老家，她在家看春晚玩手机，一个人在二楼自己的卧室。百无聊赖地点开微信聊天框，问何晨越：“今天晚上一起上号跨年吗？”

何晨越：“行。”

江初年稀奇，“呦，今年不早睡了？”

何晨越：“今年在老家跨年。”

江初年看看时间，八点多，还早，她继续画之前接的画稿，用电脑放着春晚，又打开手机歌单放音乐。十一点多，江初年放完烟花，给何晨越发消息，没有回复，她给何晨越的哥哥发了微信，问他，“不上号吗？”何晨越的哥哥回复“他还在外面放烟花。”

何晨越的哥哥比他们大一届，是他的堂兄，江初年和何晨越之前一起联机，他们就认识了。看见他哥给她发的消息，江初年一会儿又给何发了表情包，还是没有动静。

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不再想自讨没趣了，他看了一会春晚，画稿画通宵，给单主发了一下进度，凌晨一点熄灯睡觉。

时间回到十多天前，江初年在刷视频时看到一段表白文案，恶搞朋友的，她心思一动。

她编辑表白文案，发给了何晨越。

“不要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啦。”他说。

江初年犹豫一会儿，小心又期待地打字发送。

“如果我说，我是认真的呢？”何晨越没有回复。江初年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她不再敢看微信聊天框。片刻后，何晨越发了一小段话给他。他说，他觉得江初年可能是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才有了这种想法，他高中并不打算谈恋爱，以及他们还是很好的朋友，江初年可以经常向他倾诉。

他说，我打字有点慢，见谅。

意料之中。

江初年不知道怎么回复。她给肖思婉抛出问题，她应该怎么回答才可以呢？

好闺蜜化身话术大师：“你就是他说你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然后江初年就这么回复了。

何晨越没有再回复。江初年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她向来喜欢看阖家欢乐的喜剧，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成为了小说中的配角。

现实无情的批驳了她，以她自己的经历明确而不容置喙的告诉她，你看吧！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事，你又不是什么天选气运之子，你只是个常常无法如愿的自作多情的普通人罢了。她从手机上切换软件，不再想与他有关的事情。

她有自己的生活，不该只围着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