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三班的教室一片漆黑，教室的隔音效果很好，虽然外面喧嚣不止，但室内依旧安静地可以听清后排某个座位上传来的呼吸声。
谢俞趴在桌子上，拿校服外套盖在身上睡觉。突然开门声响起，室外的喧闹一股脑挤了进来，又很快弱了下去，紧接着灯被打开。
谢俞被这一系列骚扰弄醒了，不悦地皱起眉，起床气写在脸上。下一秒，贺朝把装着果茶的袋子放在桌上。
“别的小朋友都去跑楼啦，你怎么一个人在教室睡呢？”
贺朝刚去学校围墙拿了个“包送到校”的果茶，回来时大老远就看见一整楼高三生在为几天后的高考跑楼加油。一路走过来也没看见谢俞，那就只能在教室了。
从高一分班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年，同班同学之间已经很熟了。这种活动万达他们不可能不叫上谢俞，而且还有几个小时就放学了，也不至于现在补觉，那……
“小朋友是在等我吗？”
谢俞刚直起腰，外套随着动势下滑。听到这句话谢俞顿了一下，也不去管外套了，换了个姿势坐着，面对着贺朝：
“是啊，哥哥要一起吗？”
“……小朋友，你有点皮啊。”
谢俞没说话，胳膊搭在椅背上，冲贺朝勾了勾手指。
贺朝向前走了一步，顺手按下一旁墙壁上灯的开关——教室的监控在黑暗中拍得很模糊。
“唔……”
“知道啦知道啦，一定都拿过去，就放在耗子的位置上是吧？……”万达受命回教室拿东西，一边扭头说话一边打开了门。
灯的开关教室前后门旁边都有，万达从前门打开灯，接着看见——
谢俞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贺朝站在旁边，略显慌忙地拿起桌子上的果茶，把吸管扎进去递给谢俞。
“朝哥俞哥，你们怎么在这呢？还不开灯，外面多热闹啊，不一起去告别高中吗？”
“当然去啊，这不刚买东西回来吗。这么热闹怎么少的了你朝哥我呢？是吧小朋友？”
谢俞喝了一口果茶，“嗯。”
万达也没多想，径直走向刘存浩的位置上拎出一个麻袋。
贺朝：“不是，你们哪来的麻袋？有什么东西需要用麻袋来装吗？”说着走到万达身边试着提了一下，虽然看着很满，但意外地不重。
“麻袋是体委从家里带的，这可是全国学生的仇人啊。今天，就是它们的死期！”
谢俞把掉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随意抖了抖，再团吧团吧扔在桌子上，和贺朝万达一起走出教室。
一整个楼层放眼望去全是人，别说找人了，走两步都麻烦。万达嘀咕着“这帮人跑哪去了”四处张望，最后在一块凸出的平台上和高三三班胜利会师。
“耗子，强强，同学们，我押着‘罪人’回来啦。”
和他一起来的谢俞贺朝：“……”
万达迅速反应过来：“不是，朝哥俞哥，不是再说你们，是这一麻袋——”
万达打开麻袋，里面全是各式各样各色各科的卷子。
“——试卷。”
谢俞看着这一袋卷子，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刘存浩他们全班范围地收卷子。上面的错题大多被剪了下来，所以都是些破破烂烂的试卷。
刘存浩抓了一大把卷子，分给身边的同学们，“好不容易抢到的好位置，不用来扔卷子可惜了。来来来，同学们，今天放开了玩，抓到了责任算我的。”
“太有担当了班长，”贺朝熟练地赞美，“诶诶诶，给我几份……”
试卷纷纷扬扬，在地灯的照耀下起舞，盘旋，飘荡，落地。
“再也不见，苦逼高中！！！”
“这苦日子谁爱过谁过吧，老子熬完了！”
“……”
谢俞倚着柱子，在一片喧闹中出神。什么时候，这些杂乱的、让人心烦的声音挤进了他的生活，破开了他的武装？
贺朝把一叠乱糟糟的卷子送到谢俞眼前：“试试吗，小朋友？”
谢俞看着他，从他手中抽出一张卷子，向平台外扔去。
是了，是这个人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时候，这些声音才一个个响起。
“嗐！万达你们几个干嘛呢！”
“操，疯狗怎么来了。”
手中的卷子还没来得及飞出去，谢俞面不改色，手腕一转，卷子又回到平台的地面上。
“全年级那么多人，扔卷子的也不少，为什么就逮着我？”万达
“达子，认命吧，谁让你刚才喊那么大声。”刘存浩忘了自己的“责任”发言，幸灾乐祸道。
疯狗彻底到达战场：“看看，就半天没看着你们，你们就整这么一出。还有没有纪律……你们扔那一堆垃圾打算让谁收拾？”
万达小声回嘴：“看吧，我就说写这么多卷子没用，你都承认这是垃圾了。”
“你……”疯狗指着万达，气得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唐森及时赶到救场：“姜主任消消气，气大伤身……谢俞，你带人去把那一堆垃……试卷收拾一下。”
谢俞：“……哦。”怎么感觉被当成了从犯。
麻袋又被拎到楼下，刘存浩，万达，罗文强，许晴晴，徐静等玩得最欢的自觉下来帮忙了。哦，还有一个贺朝来陪男朋友。
一群人说着是捡垃……不是，捡试卷，但捡着捡着就又闹了起来。最后，只剩下被老唐钦点的谢俞在当苦力。
谢俞蹲在地上，抓起一把试卷往麻袋里塞，浑身散发着“烦死了快毕业还要干活”的气息。
“小朋友。”
听到贺朝叫他，谢俞抬起头。
然后……“咔嚓”贺朝拿着不知道哪来的小相机按下快门。
此时谢俞蹲在地上抬头看镜头，左手拖着麻袋，右手肘搭在膝盖上手里拿着几张试卷，背景是乱扔的试卷和杂乱的影子。
看看，多会取景，哪有这么拍照的。
谢俞勉强压下揍贺朝一顿再删了照片的冲动，问：“哪来的相机？”
“晴哥的，她们刚在拍，现在不用了，我就拿来玩了。”
“删了，照片。”
“别啊，小朋友，我感觉拍的还可以啊。你看，多好看，完美展现了你帅气的容貌和出众的气质……”
“别逼我动手。”
……
当然最后照片没删成，因为老唐把三班人都叫回去了。
今天是在学校的最后一天，立阳二中的传统是这天晚自习放学后想回家的可以回家，也可以在学校睡第二天再走。
高三三班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回家，唐森送同学们到校门口，学校大门上几百年不开的灯忽然被打开，照亮了路面。
唐森站在校门口，目送三班同学远离：“同学们，老师只能陪你们到这了，剩下的路要靠你们自己啦，你们的未来有无限种可能啊，一定要怀着希望去往远方。”
谢俞走在最后，听到了这句话。转身，谢俞朝老唐挥了挥手，小声道：“会的。”
等再转回来，贺朝就在前面等他，远处路灯的光芒一片接一片，延伸到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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