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轩槿没多聊,看了几眼他就走了。他觉得这个人莫名的熟悉,但看面相又不认识。
出去之后,苏折柳和江景城围上来,问他有什么进展。
云轩槿啊,没什么进展,他有点怪怪的。
苏折柳他肯定怪怪的,谁会编一个那么假的故事。
苏折柳抱着手,眼睛盯着监狱门的方向。
江景城对了,我和折柳刚刚去给京城寄信了。
苏折柳结果大概十几天后就能回来,我把事情和长相还有具体的东西都写上去了。
云轩槿他说他认识我。
苏折柳认识你?那你不记得吗?
云轩槿他说是我小时候的故友,但他没有说清楚。
江景城你看他眼熟吗?
云轩槿不是很眼熟,但他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
苏折柳那就奇怪了啊,你的记忆力一向不差,为什么他又说是你的朋友呢?
言长林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吧。老木头你这几天再好好想想,毕竟你是个木头,记忆力不好很正常,想起来了就说出来,没什么丢人的。
云轩槿我真想不起来。
如果说起朋友,云轩槿除了苏折柳他们,或许还有一个。
那是在他的童年时为数不多的玩伴。
他叫云时溪,和云轩槿的初识要从云家每年都会举行的大典上认识。每年大典的后半段总要邀请很多云家儿童比试武艺,但云轩槿那一年是在没什么人 他就随便挑了一个看起来比他大两三岁的人。
那个人就是云时溪。云时溪其实比他大五岁,但面相看着很小,脸看着白白净净的,整体瘦瘦高高。他和其他的云家孩子不一样,云家人主要练的就是弓箭,他却一心执拗,坚持在练剑法。
云家曾经想把他送到苏家去学习,却被苏家拒绝了,让云时溪在一众神射手中格格不入。云时溪和部分云家孩子一样,不喜欢说话,不喜欢笑,也没有什么朋友。当云轩槿选到他的时候,他是很诧异的。
云时溪你好。
云轩槿你好,在下云轩槿。
云时溪我叫云时溪,时间的时,溪水的溪,疑似是时间的小溪。
云轩槿你收那个练剑的吗?
云时溪对,就是我。
云轩槿默默把弓箭往外一甩,拿出了比赛专用的木剑。
云轩槿我也很喜欢剑法,我们用剑吧。
云时溪很惊讶。每年大典各个云家孩童比试的时候都不会选他,选了也会拿弓箭的各个死角先发制人,或者是还没开始就先作弊,又或者是比赛刚开始的时候趁着他还没跑过来近战就直接发箭。每年他都没有赢过,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围嬉嬉笑笑的人群。
云时溪你……也练过吗?
云轩槿肯定啊。
刚开始,两个人挥舞着剑,不分上下,黑白两色纷飞在场地上。云时溪的剑法算不上高强,但在那个时候已经很有些厉害了。
两个人激战十几个回合,直到云轩槿发现了云时溪的漏洞,一剑杀过去撞到铁铠甲为止。云时溪并不惊讶,他知道这是当代云家的掌门,什么都要学,自己这种小渣渣肯定比不过高高在上的掌门。
不过云轩槿用的力道太大了。木剑“当啷”一声撞到铁铠甲,把云时溪撞倒在几米远之外。
云时溪擦了擦身上的灰,四周响起祝贺云轩槿的掌声。他只能装作没有听见,然后默默爬起来。
这个时候,他看见一只手停在自己面前。那双手苍白,皮肤很好,骨骼细长,但手心上长满了茧子,很有力量。他抬头看着手的主人,正是那个脸色白皙,五官清冷的男子。
云轩槿起来吧。
云时溪好……谢谢你。
云轩槿把他扶起来之后就走了。奇怪的是,当云轩槿扶他的那一刻,所有人的掌声都戛然而止。后来他才知道,是云轩槿让他们安静下来,是他说输者也应该拥有掌声。
回到自己家,他是云家的一个旁支,开着云箭门所属的一家小商店。父母很生气,质问他为什么没有赢,又开始问他为啥什么当初不学习弓箭。几乎每年大典过后,他们家总会传出诸如此类的骂声,他早就习惯这百无聊赖的生活。
吃完饭爬上床,他又开始回想自己今天的那场比赛。云轩槿是每年大典的风云人物,几乎全族人都在看着他选谁打谁,但他从来没有输过。云时溪很羡慕他,羡慕他的身世,也羡慕他的所作所为。
但他明白,小众终究比不上大众,阳关大道总比独木桥好走的多。他就是那个走在独木桥上的人,自己从小学习剑法,热爱所有的剑法,却连云轩槿这一类主攻弓箭只是附带着学习剑法的人都打不过。
他看着床头上那把剑,默默把他摘下来。他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也不知道怎么做算是错的。他决定以后都不习武了,逃出云家,从此以后做一个普通人。
他好胜,却没赢过。
他不甘心做一个普通人,他想做的是推翻整个云家的教育系统,还云家孩子们一个更为快乐的世界。他不知道云轩槿怎么想,但他说一定要靠自己的方法改造云家。
他还对着父母说过他要保护每一个人,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他都想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让世间不再有犯罪这一说。
他每一场比赛都没有赢过,却幻想着做云家的小英雄和世界的大英雄。他这么想着想着,心里越来越悲伤,于是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只有被扔下床头的那把剑在闪闪发亮。
忽然,他又想起来那只苍白清瘦的手。那是云轩槿的手,他不理解为什么云轩槿还要掉头回来扶他,只觉得云轩槿应该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他感受到了云轩槿带给他的力量,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有一个跟他一样,想要保护世界的人。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他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他想要在今天逃出云家,出去之后随便找点事做,成为一个真正的普通人。他看着被他抛在地面上的那把剑,心里酸酸的,但还是决定不带它了。
既然要做一个普通人,那就要把过去忘记。最先忘记的,就从自己最热爱的,视之如命的剑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