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打碎玉器的声音,接着是一阵臭骂。
许烟坐在镜子前,苍白的小脸泛着病态,一双桃花眼不乏温柔。下巴尖尖的,刘海分开在两边,活脱脱一个病美人。
她伸出纤手摸了摸脸颊,微微牵起嘴角。
钟家这些年给她喂了许多补药和大补食材。但许烟这副弱鸡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大补?
因此,就算容貌瑰丽,看上去也一幅一碰就能碎的样子。
一阵敲门声响起,陈婶掐着粗哑的嗓音喊:“许烟你快出来,钟先生带你去体检。”
许烟垂下的眼眸轻轻抬起,一双美目冰冷淡漠,声音却清甜温柔:“知道了陈婶。”
许烟没换衣服,就这样下了楼,她身上穿的是钟月前几年买的白色旧裙子。
当时钟月为了在学校给同学营造一个纯洁如雪,单纯如白纸的心脏病患者形象,可是废了不少心思,但好在没白费功夫,钟月成功让他们成了她的拥护者。
烟许是怎么得到这件衣服来着?好像是钟月要买新衣服,可钟先生和钟夫人认为她的衣服太多了不用再买了。
钟月抹了下头眼泪装作不舍的样子,说,可以把衣服送给许烟。“反正她都没件像样的衣服。”钟先生和钟夫人对视一眼。默认了。
再到后来钟月逼着许烟穿她的衣服。
许烟对这种行为已经变得麻木不仁,她像个娃娃一样,任凭钟月摆布。
等许烟下了楼,她自动忽略掉了陈婶那带着审判和嫌恶的表情,但陈婶却忽的开口,声音就像嗓子里卡了一口痰:“许烟小姐,做人呢要看开些,没有钟小姐,就没有你的今天。”
这话说的多好笑,难道不是钟齐山带着几岁大的钟月找上了孤儿院的她,逼着院长收养了她吗?如今反倒成了她高攀了。
如果没有钟月,没有钟齐山,等她到了十八岁,她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的,哪怕吃不好穿不暖,也好过在钟家像个傀儡一样活着。
可院长说:“山神孤儿院是钟先生投资的,你上学的钱也是钟先生掏的,你活到这么大,多亏了钟先生,如果你不答应,那钟先生就要撤资了,许烟,你要学会感恩,去了钟先生家,也不是坏事。”
她当时瑟瑟发抖的窝在沙发上,小孩子也知道心脏病有多严重,惹得周围的小朋友纷纷都远离了她。
许烟一个孩子能改变什么呢?
她沉默良久后问:“我去了,小胖和丫丫他们就能继续上学了吗?”
院长不敢看她,点了点头。
许烟说:“我去。”
……
许烟没有回答陈婶,而是径自上了车的副驾驶。
钟先生见许烟上车,又将眼睛合上。
许烟透过后视镜看到钟齐山那疲惫的样子牵了牵唇,钟月在医院可没少闹腾 。
车窗外面,雨还在哗啦哗啦的往下流,许烟听着雨水拍打车顶的声音一直到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忘记自己来过多少次这个地方,忘记自己做过多少次检查。
这里依旧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纵使闻过千百遍,许烟也还是皱了皱秀气的眉头。
她不喜欢这里,不喜欢钟月,不喜欢医生,最好能逃走,越远越好。
可是许烟不能。
她低眉睡眼的跟着钟先生进了门,紧接着又来到钟月的病房。
钟月一见到钟先生,立刻在被窝里嗔怪道:“爸~今天怎么又来这么晚?妈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钟齐山有些尴尬,他刚刚陪完情妇就立马赶过来了。于是他转移话题道:“月月,你不是昨天跟爸爸说想许烟妹妹了吗?爸爸把她带来了。”
许烟突然被点到名字,只好恭恭敬敬的喊:“钟小姐好。”
钟月眼底的鄙视一闪而过,接着若无其事的跟钟先生索要下季度的新款裙子。
许烟默默的退出门外,她熟练的自己去挂科做检查,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钟月喜欢看她窘迫的样子。
她坐在等候椅上,等待广播叫到她名字。
这段时间总是很漫长,许烟等的无聊,就像往常一样去打量周围的事物。
以往这时候难免会有妇女带小孩子来看病,但当许烟看过去的时候只发现对面有个混不羁的男人,那人懒懒散散的正在点烟。
许烟垂下眸子不敢看他。
关键是男人虽然长得帅,但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却很凶,仔细一看,还有种是渣男的感觉。
迟野吐出那一口烟,面前烟雾缭绕,他看见一副模糊的面孔。许烟乖巧的坐在他对面,迟野对这种乖乖女没兴趣,但只看了一眼,就呆在原地。
这谁家的仙女?
他一时间忘记手中的烟还燃着,此时已经露出来些许还带着火光的灰白。
迟野直白的目光看的许烟不敢抬头,干嘛一直盯着她看啊?
后来还是一个护士推着装药的车子,看见迟野在吸烟,不免皱出眉头:“先生,医院不让吸烟。”
迟野才回过神来,慢吞吞的把烟掐了。
那护士看他年纪不大,长的又帅,便红着脸提醒他垃圾桶在门口。
等迟野扔了烟蒂,回来时却发现许烟的坐位上空无一人,许烟早就听着广播进了体检室了。
迟野一个人在走廊站了会儿,神情有些恍惚,还没问人家叫什么名字呢?万一以后见不到了怎么办。
……
许烟检查完就回了 车上,她看了一眼后座,没有人,许烟默不作声的坐进副驾驶。
司机看她一眼说道:“许小姐,先生今天不回宅子了,他叫我先送你回去。”
许烟听罢,点点头说:“麻烦你了。”
钟齐山从来不会在医院过夜,那他会去哪里呢?
许烟牵起嘴角,钟太太和钟齐山这两年感情可是越来越淡。
等许烟回到钟家,钟太太已经坐在大厅等着她们了。
“先生呢?”钟太太语气不太友善的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许烟乖乖的回道:“钟先生今天去看望钟小姐,顺便带我去做了体检,可能在钟小姐那里歇下了。”
她这话说的程度刚刚好,既把事情都推给了钟齐山,又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无论钟齐山去做了什么,都不会跟许烟扯上关系,更不会殃及到她。
钟太太怎么会不了解她丈夫,哪怕再宠爱钟月,钟齐山心里也始终介意自己没有儿子,又怎么肯陪伴钟月身边?
但也到底是他女儿,钟月有先天性心脏病,钟太太知道后,一哭,二闹,三上吊,硬是要他给他们的女儿找心源。
钟月到底是他们的继承人,不过以后可说不准,是不是唯一。
果不其然,钟太太听完后就黑着脸让许烟回楼上。
“对了,过两天开学了,把东西都准备好。”钟太太一脸疲惫的说,她对这个丈夫实在是失望透顶。
许烟点点头回道:“知道了,太太。”
她来到钟家唯一的恳求,就是让她去念书,这一点,钟家还算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