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太好了,以往他们荒郊野外只能吃发硬的馒头,哪里有肉吃哪,果然家里有个女主人就是不一样。
盛南斐吃完,拿过水囊大口饮落,然后扔过去给他,“让她的侍女去。”
公主殿下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于是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梅香身上。
梅香被大家看着,心中一突,犹犹豫豫开口:“公主休息时,不喜被打扰。”
几人愣了,这是不是证明公主跟传闻中一样喜怒无常。
这时,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跳跃声,他们都是战士,警惕性极强,不约而同望向马车,那里,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近。
婉宁自知出行,身上穿的和包袱里衣物都是舒适且方便的,以前织金般华贵的衣裳全被她扔了,连御寒的毛氅都只带一件。
梅香小跑迎上去:“公主。”她发现,自公主那日反常过后,性子变得随和起来,她再也没有挨过骂了,心里也是极喜欢这样的主子的。
“嗯。”婉宁轻声应下,坐在刚才梅香的位置上。梅香则去马车拿吃食给她。
随着婉宁坐下,几名侍从不似刚才的玩闹,立刻站起退到一边去。
坐着的就只有这对新婚夫妻了。
说实话,婉宁过去是有极大公主病的,但仅限于过去,上辈子经历这么多,那日开始,她戾气尽消,现在的她,要当个好人,再好好生活,一辈子美滋滋的过下去。
她伸手在炭火中取暖,弯了弯唇:“都坐着吧,不用见外。”安文第一时间坐回去,笑嘻嘻地说:“公主殿下真好。”
从纪翻了个白眼,半伸的手收回去,本想拉住他的,谁知窜得跟闪电一样快。
几人在盛南斐的默许下重新坐落,安文开始他的喋喋不休。
“公主殿下出来还习惯吗?是真的要跟主子去南疆吗,那里可不比燕京热闹,穷山恶水、民风强悍,不过您放心,”他拍拍胸脯,自信满满,“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从纪忍无可忍,一脚踹过去:“公主自然是主子护着,你逞什么能!”
几道压抑的焖笑声传出,安文不服气:“那…那主子偶尔不在,公主殿下若是要出去,我总要保护的。”
婉宁笑着,这种感觉真是奇异,以前她高高在上看不起的平民,原来放下身段相处,是这样舒服。
那男人始终不说话,盯着炙热的火光不知在想什么,婉宁温和道:“以后别叫我公主殿下,在外多有不便,引起什么麻烦就不好了,就唤我夫人吧。”
说完,她看向盛南斐,他刚好抬头,俩人对望,他眸光深深,率先移开,还是无话。
于是众人开始一声一声夫人地叫唤。
短暂停留后,马车继续行驶,夜间行路对他们而言,家常便饭,习以为常。
一连几日赶路,山路崎岖难行,马车颠簸不休,早已超乎婉宁预想,忍耐已经到了极点,难受死了。
这天,她再也忍不住,招手示意安文过来,“去跟你主子说到下一个城镇停留一晚,可好。”
很快,安文过来回复:“大约还有50里路,夫人暂且忍耐。”
“夫人……”马车里,主仆二人灰头土脸,梅香闻了闻身上,险些哭出来,“奴婢馊了。”
在公主府的时候,梅香虽然是奴仆,却是最高等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只近身服侍公主,其余脏活累活都不需要干,算是订好的差事。如今公主追随驸马出来,一路艰辛前行,竟没听过殿下抱怨一句,她都忍受不住了。
“唉……”婉宁金枝玉叶,这辈子没舟车劳顿过,心态是好,奈何身体吃不消啊,这时候还得安慰梅香,“到了镇上,好好休息,我给你睡最好的房间,最好的床。”
梅香感动得一塌糊涂。
天色渐晚,一行人终于来到一座小城镇,问了路人后,直奔最好的客栈行驶。
说是最好的客栈,对于在皇宫过惯奢侈生活的主仆二人来说,只能勉强接受,因为她们太想要沐浴了。
安文进去打点一番后,来到马车跟前:“夫人,我订好一间上等房,你跟梅香上去即可。”
婉宁不解:“为何只订一间上等房,你们呢?”
安文挠挠头,第一次露出腼腆的笑容,“那个,我们在外收拾一下就行,不用订房间的。”
婉宁皱眉:“上来说话。”
安文有点扭捏,可夫人样子不像说笑,只得进了马车,他一进去,空间窄了不少。
婉宁严肃道:“你们以前的生活都是这般苛待?”
安文抿嘴:“主子在南疆,说得好听是将军,可俸禄什么的,几乎是没有的,倒不是说朝廷克扣,主要是侯府那边……”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梅香听得气愤:“驸马难道就甘愿,不讨要说法吗!”
说起这个问题,安文也恼火。
“闹也没用啊,主子说,饿不死就成了,命贱的人活得久。”
本来沉闷的气氛,被婉宁噗呲一笑声,打散了。
她应该怎么形容这个驸马呢,说他男人大丈夫能伸能屈,还是骨子里太憋屈。不过他说得对,命贱的人活得久,滔天富贵不是人人都能享的,她深有体会。
婉宁:“你家主子这么穷,过得又不好,你跟他多少年了,为何不想另谋出路。”
安文立刻炸毛了,脸红脖子粗,首次很不认可她的话。
“我主子是天下最好的主子!我们在一起十多年了,穷是穷了点,也没让我们饿着啊,再说了,命都是主子给的,我这辈子就跟着他了。”
婉宁有些被吓到,你表衷心就表,这么激动做什么。
安文很快意识到到不对,低头,瓮声道:“夫人,对不起,我越界了。”
婉宁没放心上,朝梅香使了个眼色,梅香秒懂,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递给安文。
安文一看,轻飘飘的银票变得烫手,说话都结巴了,“夫…夫人,一…一千两!”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婉宁笑了笑,对他说了几句话,而后他飞身下马,欢快走了。
婉宁带梅香上去洗漱休息,盛南斐正打算派人在镇上寻个偏僻的位置休整,安文从客栈窜出来。
“主子,我订了5间房,我们今晚都可以好好休息了。”
盛南斐牵着马头调转,问:“你哪来的钱。”
安文得意洋洋:“夫人给的。”眼看主子脸色黑了,他又赶紧解释,“夫人说了,她既跟主子成婚也算我半个主人,她给我钱,让我一路上安排吃住行。”
盛南斐说到底是男人,这会脸阴沉得可怕,虽说这门婚事他不能抗旨不娶,但花她的钱…
“把钱还她,你脸不要了?”说完从怀里掏出碎银给他,先前圣旨下来,还有赏赐,全被他变卖换成银钱带走。
安文不接:“夫人还有一言,她说你若拒绝,是不尊重她,既成夫妻,理应相互扶持。”
盛南斐动作一僵,“她真这么说?”
安文点头如捣蒜,眼睛亮了又亮:“主子,夫人自己一间房,我想着省点,就没单独订您的,您看……”
嬉皮笑脸的模样,盛南斐的手莫名痒了,想把人狠狠揍一顿。短短几天相处,就把他这个主子卖了。
房间内,烟雾缭绕,婉宁在浴桶里舒服仰着头,全身泡在热水中,别提多惬意了。眼皮子越来越沉,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敲门声惊醒她。
“谁?”
“是我。”
熟悉而沙哑的声音,婉宁瞬间清醒,有些慌张。
“你…你等一等,我马上就好。”
糟糕,她泡得忘记时间了,忽略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