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楔子。
在这座莱茵河畔的城市，已经居住了22年了。
绵润的河水还是同我刚来时那样，一切都与威尼斯的那么不同，却又那么相同。
而今，我即将回到蜿蜒的威尼斯水系。
我想，若我死在战争之前，就把自己变成水吧。
ve……毕竟有人说过，意大利人的血液就是威尼斯的水嘛！
Parti per una spedizione！
我在我的家乡，已经生活了27年了。
而今，莱茵的河水已经被鲜血染红过了。无论在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眼里，它是多么清澈，我也再不敢直视它。
我看见过，它的上游， 被我和千千万万的人的鲜血染红过。
我再不敢直视它。
我想过，犯下重重罪孽的我若死在战争之前，就变成水吧。
我想去清洗，被污染了的河，我们的母亲。
我的兄长。
Begeben Sie sich auf eine Expedition！
◎正 序
1938，初春。
柏林是一座散发着忧郁气息的城市。在某些地方，在某些远远就能望见莱茵河的地方，尤显凝重忧虑。仿佛这是战后必有的景观。
“ve~路德！陪我踢球嘛~”与这座城格格不入的声音响起，引人纷纷侧目。是威尼斯来的那个少年啊:异国他乡的神秘感使奇怪的语言和动作习惯都不再违和，给当今苦闷的德国——不，应该已经是魏玛共和国了吧——带来了为数不多可以让人作崇的阳光。自第一次世界大战战败起，到处蒙上了萧条的阴影。少年刚提到的路德维希，此时也感到一股没由来的忧虑。
路德维系不喜欢“魏玛共和国”这个名字，从来不喜欢。正如大多数德国的普通青年一样，也正如所有德国的普通百姓一样，他不明白为什么战败代表着再没有生的权利。如果用东方的说法，现在正是“惊蛰”时节，人民的声音正在积蓄，如此时的万物一样蠢蠢欲动……“ve~路德！陪我踢球嘛~路德~路德~踢球~路德路德路德！”哎，胃疼，看见已经20岁了的费里西安诺还是这个样子路德维希就胃疼不止。
“费里西安诺！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也该给我学着成熟一点了啊！”
“yes，sir！在下费里西，诚挚地邀请您一起踢完足球后去吃pasta！此致，敬礼！”
“……”
没办法，对雏菊最大的宠溺就是别在胸前。
两人的身上被细汗浸湿，正坐在静谧的餐厅里。路德看向眼前的挚友。哦，不算明媚的日光下，只有他的脸上从不会蒙上战后的晕影。橙色是最温柔的颜色了——每当路德维希看见他的卷发和瞳眸，就一定会默默感叹。他不像面前来自威尼斯的诗人那样有说不尽的溢美之词，他能想到的形容词，就只有“温柔”和“让人感到幸福”了。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明媚？总是能自顾自的活下去，自顾自的爱上万物呢？
如果他自己也能永远这么明媚，也就不需要我了吧。
“费里西。”
“ve……？”
“我打算……到前线去。”
“嗯。”
“哈。”
本来也预想到了吧，bad end总会在美好的日子到来。
哈……如果人生不会有变故的话，每一天不都是美好的吗？如果这样的话，每一天也都必然会迎接变故了。
然后呢？那就是结局之后的故事了。
在告别了罗马街头的少年之后，我再想不到我会有一次见证一次小行星坠毁式的分别。
棕色眼睛在德国象征着安定和幸福，其实在意大利也是同样的意思。诶。为什么小行星一定会不顾其他的天体，自顾自的坠落下去呢？如此任性和不尽人意，难道不是更让人感到难受吗？
哈，我在那一刻，又想起了他在夜晚摆弄的那一大堆观星仪器。明明我已经二十了，现在仍是搞不懂星象宇宙之类的东西。明明他的眼睛，比星星亮多了。
然而路弗斯，你是第一颗坠毁的小行星。
“路德维希。你是第二颗。”
“嗯？……对……对不起。”
你问这个结局之后的故事？
那就去看看莱茵河的水吧，一切的母亲会给你答案。
◎
噢，今天也是硝烟弥漫的一天呢。
没人知道前线是什么样，也没人知道费里西安诺心中最重要的小行星 有没有找到自己希望的状态。在太阳眼中，一切都是闪耀的，过于灿烂，就看不清周围暗藏的阴暗。“我恨我的迟钝。为什么我没有早察觉到他的想法呢？就算无法改变也好，我只是想在支离破碎之前得到一点缓冲啊。”费里西安诺时常这样想，但回过神来又不得不埋怨自己的自私。
干脆就回意大利去吧。就算战火连天，至少威尼斯本土仍是原来的样子……对吧？
没什么可眷恋的了，柏林除了路德和并不正宗的意式餐厅还有什么呢？
不，不如说威尼斯除了他的遗产和正宗的意式餐厅还有什么。哥哥罗维诺，已经不在意大利了。
哥哥不是个温和的人，他们小时候也很长一段时间身居异地。但是血缘关系会消除一切隔阂和不安定~(*´∀`)
他们较为显著的不同，在于眼睛吧？
罗维诺的眼睛是清透的橄榄色。
人们也说，绿色代表贪婪。
明明不愿承认，但感性还是在叫嚣着。本来就是嘛，贪婪。
无论如何也要得到那份难以驾驭的情感，不是贪婪吗？
无论如何也要得到那份不可置信的安定，不是贪婪吗？
无论如何也要索取那份匪夷所思的幸福，不是贪婪吗？
哈，也没什么好说的，做什么都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回家乡去吧。在威尼斯的乡下，不是总流传着一句俗语吗？意大利人的血液就是威尼斯的水——和咖啡。他仍相信着，就算被战争因素悉数掩埋，家乡还是最适合自己的地方。
ve！ 落叶归根嘛！
很好，今天是很平和的一天呐。
来到前线，果然和想象的大差不差。没人知道前线是什么样的，他真正到了炮火连天的地界后才感受到压抑和寂寞的感受远比这两个词语本身令人难以接受。他不得不承认，从踏上血染的土地的那一刻他就退缩了。
为什么呢？他感到自己在有了参军念头的那一刻起就疯了。他在柏林没有至亲了，但费里西完全是胜过任何朋友的存在。“为什么呢？”“我到底为什么要来战场呢？仅仅是为了追寻早就不知音讯的兄长吗？”
“基尔伯特。是你在指引我吗？”
对兄长的爱与恨让路德曾一度惧怕任何鸟类。很滑稽，无论是思念的体现还是这份情感，都滑稽透顶。
思绪被战友们的回营拉回。前线的年轻人，性格竟然出奇的一致:不苟言笑，只有在酒后才会流露出对过往的怀念。要不是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段美丽的故事，谁都会相信他们是伴战争而生的。
“到夜岗了。不来喝点酒吗？”
“嗯。我马上去。”
流水生产的营帐里，蒸汽和啤酒味道弥漫。虽然是带着灰蒙蒙色彩的味道，但也叫人沉醉。我多么希望有人能理解战场上的那种滋味啊！是悲伤，思念和欢愉被酒精撮合起来的味道！
“于是，我的第一段，也是唯一一段爱情就这样结束了！我的上帝啊，我的元首啊！看在我所信仰的份上，让她不要憎恨我啊！”一个刚来不久的青年喝了不少酒，噙着泪花说完这段话。没有人应答，也没有演说者为此感到失落。所有故事都是讲给自己听的，所有回忆都是留给自己看的，其实这才是排解孤独的方法。在混合着酒精的蒸汽里，所有人都昏昏沉沉。路德维希不想在这里待着，拿起自己那份酒走出营帐。没有人理会，一如既往，也没什么好谴责的。
对于自己的事情来讲，任何人都是“局外人”。对于他人的故事而言，我也不过是“局外人”啊。
踏出营帐的一瞬间，冷空气扑面而来。
挨着营帐找到一个地方躺下，已经清醒了许多。
他看见天空上没有一颗星，全被硝烟掩盖住了。
他的小行星也不见了。
意大利人很喜欢用天体星系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他深有体会。那天他说的，可能正是天体星系什么的吧。
基尔伯特，你是我心中第一颗坠毁的小行星。
费里西安诺，你是我失陷的太阳。
冷气中，酒精开始挥发作用。
我们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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