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萧逸的腿其实早就好了，愣是再装了半个月，直到有一次他装错了腿你才发现。
一脚踹他好的那条腿上，惹得他一蹦一蹦的追着你哄。
长风就这么吹着命运相连的走廊，抬头就可以看见悠长的时光。
偶尔，你跟他撒娇，让他陪着你睡觉。抛下脸皮求他，说自己怕黑。萧逸总是到你生气的那个关头才松口答应。
因为上次在你身边一宿没睡着觉，身下滚烫一直反反复复，又怕起床洗澡吵醒你，只好保持一个僵硬又别扭的睡姿，迷迷糊糊的。越是半梦半醒，越是能用全身的力量去感知你。
你长大了。身体发育快，也渐渐脱离小时候稚嫩的脸庞，每次你在阳光下笑脸盈盈嘴上却在欠欠的损萧逸的时候，他感受到过去和未来激烈的交锋。
在某个平凡的时间节点，萧逸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过去，你是妹妹，是唯一的亲人，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胜似亲兄妹。
未来呢？你还是妹妹，还是唯一的亲人，但他无法假设你身边永远陪伴你的那个人不是他。
除了他自己的脸，他想不到别人。
任何人都配不上自己的妹妹。
高三学业加重，一轮复习就让你应接不暇。萧逸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和你一起回家后还会给你做水果拼盘，看你在桌案前抓耳挠腮的样子，他渴望时间能够宽恕他，能够暂停在此刻。
你理直气壮的让哥哥教你不会的题目，哪怕现在夜色已深你有点昏昏欲睡。
得做点刺激自己的事才能学下去。
你就开始掐自己的大腿。萧逸一边给你演算着题目一边注意你的动向，看到你另一只手在桌子下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低头一看你的大腿都被你自己掐红了一片。
啧，这小鬼劲儿还挺大。
牵着你的手放在他的臂弯，你清醒大半。
“干什么？”
“要掐就掐我吧。”
你作势真要拧一把，就看见萧逸紧闭双眼咬紧牙关。这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你手劲软了一半。
但求一瞬变成地老天荒。
11月，在给萧逸唱完生日歌的时候，这个城市终于下起小雪。
萧逸，你要永远幸福。哪怕以后身边没有我。
你对着初雪默默许愿。身旁的人还是一样的炽热，他偷偷闭眼，虔诚低头，不信鬼神却在此刻默念心中所想。
妹妹永远健康，永远自由。哪怕以后不在她身边。
真实的情况就是养父母已经敲定了让你出国读大学，而萧逸成绩日渐优异，稳扎稳打，他们只想让他在国内读一所好大学就够了。
这个家，是向来不怎么在意萧逸的。
从刚来这个家的时候，看到萧逸略有些潮湿的房间，就像是萧逸的心境。他一直站在雨中，不曾有任何人的眷顾。
除了你。你是唯一变数。
你不仅眷顾他，你还和他相依为命。你成了他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
这样的念头牢驻你的心间。当你揭开所有不堪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这些年锦衣玉食不过是你和萧逸一起坠落深渊的回光返照。
你们一直都站在同一场雨里，被亲人抛下的阴影里。你们除了彼此，什么都不在乎了。
这些年皆成伏笔，给你们后续的相爱埋下导火索，一丁点火苗就足以点燃旧报纸一般的感情。
你深知这个家庭忌惮萧逸，生怕他功成名就夺取这个家的荣华富贵，可你也明白萧逸从不在乎这些，他只希望这个家好的一面全部向着自己的妹妹。
却忘了自己。
他无意间听到了书房里养父母和你的对话，知道高三毕业你们终有一别。他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机会出国，早就被养父母卡死了一切。
18岁的萧逸，还是那么恨自己。
你们的心早就交换了位置，亦或是你们都将心脏一分为二，交换了其中的一半，放在对方的身体里视如珍宝。
你离开，他就少了一半的心跳。
他留下，你就少了一半的爱恨。
你们都会变成戒断反应十分剧烈的平庸之人。
于是，你终于鼓起勇气，在分离到来之际，在高三毕业后的派对中，你和他跳了一支舞。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四周骤然黑暗。
kiss time.
你送他一吻，小心的，然而只吻在下巴上。就像一个信号，催化着萧逸的认知，让他所有的信仰都坍塌重建。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你的心再次分解，融化，拥抱萧逸。
他送你一吻，小心的，然而是两唇相贴。就当你们都喝多了酒，管束不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只那一下，就分离，如同幻梦般的存在。
音乐再起，又是一只新的舞。你们都不舍的脸庞贴着脸庞，在舞池里随着节奏轻轻摇晃。眼泪终于滑落，就当是为这么多年，打上一个句号。
他的眼泪烫着你的肩膀，你的眼泪灼着他的脊骨。这是你们避不开的责任与现实。
吻过后，退回兄妹的位置。因为分离在即。
我最爱的哥哥，要离开的人不谈爱。
没资格谈爱。
我最爱的妹妹，要留下的人不谈爱。
没身份谈爱。
12.
人生这样急转直下，他和养父母站在一起，送你到机场，克制的拥抱，放手，让你去独自面对新生活。
阳光又斜斜的打下来，你攥着他的手，紧紧的，依依不舍的。
最终也还是要在彼此的眼里成为一个小小的光点。你们在人群中对视，像九岁那年，还没有被领养，你们都是福利院里无忧无虑的野孩子。
这个时候，你突然什么都不冤了。
你背地里哭了一场又一场，失眠一次又一次。换来萧逸无声的呼喊。
“等我，我会来找你的。”你读懂他的唇语，转身走到陌生的翡冷翠。
从现在，等一个遥遥无期的倒数日。
然而度日如年。
这里的艺术气息太浓厚，根本不能让人产生归属感，你本来也是一个亚洲人的黄色面孔，格格不入，在路上要是听到熟悉的话语都会让你怔怔落泪。
你和萧逸通电话，电波传来最远处的思念。
他还是像高中时候一样，在闲余时间给你分享所见所闻，你也藏着所有的痛苦，认真聆听，很少分享自己的近况。
萧逸不是听不懂你的话，所有借口背后深藏的理由，都是他自己。
“哥。”
“嗯？”
“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很快了。”
他安慰你，轻笑，其实手抖的拿不住电话。
翡冷翠。艺术之乡，也是你的万恶之源。你一下子接触了太多新鲜的信息，来自好几个世纪前的文化填补着你的空缺，然而这里也很前卫，新鲜，又一步步编织着你的现在和未来。
有时候你甚至可以看见每一个转角都有萧逸的背影，如泡沫一般缓慢消散。
你开始喝酒，好几次在狭窄的公寓里喝多了忘记时差，打电话给熟睡的萧逸。
“哥……哥……”
他不敢说话，他想听听你喝多了会不会讲更多真心话。他只能靠这些支撑自己漫无目的地活着。
“我真的想你。萧逸。”
酒瓶从手里滑落，手机也坠落进绵软的被窝里。
他有些听不清后面的话。
“萧逸。骗子。说好很快就来看我的，你一次也没有。”
“哥，你再不来，我就和别人好了。”
听到这句话萧逸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谁说妹妹会永远等着他去翡冷翠呢。
万一，她遇到更好的人了呢。
于是大四的那个假期，萧逸完成了毕业论文，完成所有的课业，终于舍得给自己放一个假。做了很久的兼职，零零散散凑够了钱，能买一张中转好几个地方的机票去找你。
这是最便宜，最快能够见到你的机票。
因为你走了，他的待遇更是不如从前，生活费都有些紧巴巴的。之前他从不在意。
直到发现直飞翡冷翠的航班那么贵。
他只身一人，简单和养父母说过情况后提着少得可怜的行李就往机场跑。
饿了就随便吃点面包喝点水，熬红了眼生怕错过航班。
可那几天是他这四年来最高兴的几天。
人就是在最接近幸福的时候最幸福，因此，去找你的路上风都甜腻。
如果这次见面，你还能送他一吻，那他就试着和所有抗争，包括他自己。
了解你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了解你之前在电话里给他提过的一切，最后精准的站在你公寓楼下，哆嗦着按下按键，给你打电话。
翡冷翠已经降温了，身上的大衣不怎么御寒，但他此刻觉得自己全身都快沸腾了。他也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近乡情怯。
你才是他的温柔乡。
“喂，哥。”
你听起来有点疲惫。
“喂，萧萧。”
他听起来倒是精神。
“怎么了？诶，国内应该是凌晨了，你怎么还没睡？”
“下楼，我来找你了。”
电话都来不及挂断，你发疯一样的奔跑。奔向只属于你的鸢尾花，奔向永远伫立在那儿的山。
你扑进他的怀里，语言凑不出想表达的情意。
他一定是奔波了很远的路，翻山越岭，跨过深海，很艰辛，才来到你身边。
天使又飞回你的眼前。
他这几天都忘了刮胡子，风尘仆仆，眼角的泪痣依然安静的定在那儿。
“哥。”
“嗯。”
他再一次把你裹进大衣里。你们的心恢复往常的跳动，爱恨都归位，浓烈的爱意冲破了兄妹的界限。
从现在起，你们都变成了贪心的孩子。
一边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背德的事，一边堕落的想着所有都要更进一步。
于是，故事回到开头。他给你煮粥，给你讲述这些年，你们所有的羁绊。
如同永不结束循环的莫比乌斯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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