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已经十余天过去了。刚开完成绩分析大会的许春华再次向萧悠然询问起了萧月的情况。
“还在住院，医生说要是这个礼拜还没有好转就要上ECT①了。”
许春华叹了口气：他并不想知道所谓的“ECT”是什么。他只想知道现在的萧月怎么样了。碍于工作，他之前想的去探望萧月的计划也只得被搁置下来。
仍在学校坚持学习的花橤期中考试并不理想——或者说，配不上她这段时间的努力。这天，秦波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花橤，”秦波开口道，“我知道你的情况很特殊，但不论如何，你在高二下学期的期中考试这个时候给我考出了这么个成绩，是绝对不能令人满意的。我想，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
花橤低着头盯着桌子，缓缓地说道：“我觉得，这个成绩对我现在的状态而言，不算好。但……”
“这就是问题！”秦波一拳砸在了桌上，“你自己都知道成绩不好，那你为什么不肯做出一些改变呢？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再努力一点呢？之前，你父母费那么大劲把你硬生生塞到十三班里面来，现在呢？你的成绩对得起你父母吗？再往后谁还能帮你？你……”
“够了！！！”花橤抬起头，眼中仿佛都能喷出火来，“我就算不学，你也没有资格堂而皇之地坐在这办公室里对我说三道四！你以为我想来这十三班？成天跟那帮东西勾心斗角，我还能顶着个‘疯子’的绰号在这里学已经对得起我自己了！你不要再对我指手画脚！我能对得起我自己，而不需要去对得起花钰婷和陈晓那两个没心没肺的狗屎！！！”
花橤怒火中烧地说完，盯着秦波那错愕的眼睛看了看，随后离开了办公室。
“我去……”秦波看着办公室的门，心里先是惊讶，紧接着就是无能的怒气，“我还能被一个精神病给骂了？？？”
仔细想来，秦波还是暂时压住了怒气，继续做教案去了。毕竟自己的行为确实不太恰当。
回到教室的花蕊立刻吃了一颗镇静药，强压住了自己的情绪。就在这时，许歆走了过来：“花橤？”
“怎么了？”花橤不耐烦地转头问道。
“你……”许歆轻声说着，“是不是不太好？”
“秦波那个王八蛋，非说我学习成绩不行是我不够努力……他就非要把我逼到跳楼才快活！”花橤说着，只觉一阵呼吸困难。
“唉。”许歆摇了摇头，“秦老师确实是想要关心你，但可能方式有点问题。也许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要是会关心我，济仁就原地爆炸了。”花橤说道，“就他那种人，眼里除了成绩什么都没有，我最烦了。”
正说着，上课铃响了。许歆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节正是历史课。秦波带着复习资料进了教室。
“按昨天说的，我们来抽查一下背诵。”
“他应该不敢点我……”花橤暗暗想着。
“花橤，你来简单复述一下，我们昨天讲的什么？”
“老师，我忘了。”花橤说道。
秦波肉眼可见地做了个深呼吸：“行吧，我们换个人。”
花橤奇怪地看着桌上的历史书，她感觉书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对她说话，但又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只听到：“他是被冤枉的……实际被埋没……永恒。”
“什么东西？”花橤问道，可没有得到回应。
秦波朝她看了看，随后继续问起了问题。
下课后，秦波又找到了花橤。
“花橤，你要重视学习啊。照你这样下去，高三怎么办？”秦波语重心长地说道。
花橤依旧没有回应。秦波怕上课前的那种事情再次发生，便悻悻离开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从五月开始，这考试是一天多过一天：一节或两节课的限时考，学科牵头老师单独出的练习考，班主任组织的班级模拟考，级部安排的大练习，学校安排的复习卷，几十所学校联合的大联考——少的时候一天两场，多的时候一天能有5场考试。问题是考完试了还有作业，作业写完还有试卷订正，订正完还要写考后回顾，这一切都完成之后还要整理笔记、试卷、错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
可这就是在学校的常态：本就不大的校园学生 经常去的地方可能只有10%都不到。那些实验室、体育场早就弃置不用，成为了摆设和吸引新生的噱头。
接下来，花橤便将自己对秦波的不满全都迁就到了题目上。她发誓，一定要在高考中一举夺魁，考上柔然大学。她一定要让别人知道，自己不是疯子，而是学习的中毒者。
秦波见花橤努力学习，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就开始沾沾自喜，在办公室里吹嘘起了自己的“丰功伟绩”。许春华实在是听不下去，就冷冷地说道：“他这样肯定不行，我敢打赌，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那是你们班。我们班的人不问出身，个个都是好样的。”秦波说道。
“你怕是忘了上次被花蕊骂成了什么样。”许春华说完便再次埋头处理起了事情。
“她就是个疯子，本来就不该在我们班。”秦波愤愤道，“应该把她送到你们班去，跟那个什么萧月凑一对。”
“上次是没罚够你？又在这里妄言。”许春华说完，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五月份就在这无比混乱的纷争中度过了。而在精神卫生中心，萧月刚刚接受完最后一次ECT治疗，正在休息等待身体恢复。
“萧月？”萧悠然喊着他的名字，“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妈。”萧月道。此时的萧月已经和当初离校时大不相同：满脸的憔悴之色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阳光与积极。看得出来，ECT在萧月身上取得了显著的疗效。
“我觉得，现在该回学校了。”萧月说着，就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
“不急，等到六月份，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再回去也不迟。”萧悠然说道，“花橤就不用担心了。她爸联系上了我，说要把花橤给接回去。”
“哦……等会，她爸？”萧月大惊。
“对，陈晓。”萧悠然点了点头，“他说他已经洗心革面了，一定会对花橤负责。”
“希望他不是改头换面。”萧月说道。
五月底，月考结束当天，花橤在出校门时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陈晓。
“怎么回事？他不应该在监狱里面吗？”花橤暗暗想着，但仍朝他过去。
“花橤！”陈晓喊道。
“你怎么来了？”虽然已经很克制，但花橤语调中还是充满了对陈晓的反感。
“我被保释了，”陈晓说道，“知道今天你放假，所以我来接你。你在萧月他们家过得好吗？”
“挺不错。”
“那我就放心了。”陈晓笑着接过花橤的包，“走吧，跟我去停车的地方。”
注①：〔ECT〕：即电痉挛治疗（Electroconvulsive Therapy），是一种针对于精神疾病的物理疗法。在临床上用于对包括：严重抑郁，有强烈自伤、自杀企图及行为者，以及明显自责自罪者；极度兴奋躁动冲动伤人者；拒食、违拗和紧张紧张性木僵者；精神药物治疗无效或对药物治疗不能耐受者的治疗。更多的选择性电疗法有深层脑刺激（DBS）和经颅磁刺激（TMS），这两种疗法在抑郁症、帕金森病和其他精神疾病的治疗中越来越受到支持和普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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