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涼出门时,刘煜和王谌皆已等在李府门前。
见王涼出门,刘煜便上前先迎她,关切道:“王姑娘怎么突然想散心,可是在城中待得闷了?”
王涼摇头:“我还未同郡王好好逛过中云城,今日得闲,便想逛逛。”
王涼答话的时间,王谌已经从后面跟上了,停在王涼一步的距离。
刘煜有私心,侧身便将王谌挡在身后:“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出发吧。”
王涼点头,随他一道走着,王谌也连忙跟了上来,仍走在王涼身后一步的位置。
刘煜看了一眼王谌,有些不满:“王小将跟着黄小将也便罢了,怎么也要跟在王姑娘身后。”
王涼低头呡出一抹笑:“我怕今日不说王谌,郡王轻易不会有空。”
中云灾民尚未安置完,刘煜自然不可能清闲,一连几日,两人都是各忙各的,就零星见了几面。王涼也不会明知他繁忙还故意拿他消遣,左右是为了灾民一事,早些处理完便早些回京华,王涼便用了点心思,好叫刘煜出门。
刘煜轻声嘟囔着,听着还有几分委屈;“可他毕竟是外男,王姑娘还未出阁呢。”
刘煜说话声确实小,但王谌常年习武,耳力过人。
王谌:……
王涼转过头,瞧着刘煜的侧脸:“不是王谌也会是别人,我陪嫁里可有二十人呢。”
说罢,王涼便勾着嘴角朝前走去。
刘煜愣了愣,也就是说,包括王谌在内,这二十人甚至会一直跟着王涼到祁郡!
刘煜身上怨气重了些,王谌不管他,只自顾追上王涼,谁知刘煜突然追上他,又继续走在王涼身侧,见王谌落在后面反而笑意明媚。
王谌:……
先前没发觉,这祁郡王一出接着一出的。一想到在关云受申雲的气,回中云受刘煜的气,王谌就憋屈死了,往后若还有这种差事便叫王安顶了。
刘煜陪王涼在城中逛了许久,王涼的视线也多放在路边的摊贩上,却始终不见有买东西的欲望。
王涼见刘煜早已关注到商贩,便故意走上一处做糖画的,在那摊上看了一圈,状似无意般说道:“街边真是一点有趣的东西都没有,老板你这糖画可还有别的样式?”
那商贩见几人衣着华贵,忙招呼道:“贵人有所不知,战事一起,便只顾逃命了。就摊上这些还是战前家中攒下的麦芽,实在不够多做,您若想要,我便融了给您重画一个?”
那摊贩为了能多做一单生意,小心开口询问。
王涼不答话,只抬头看了一眼刘煜。
刘煜猜测女儿家应该多喜欢甜食,便对那摊贩道:“那便融了重做一个。”
那商贩点头,便将车上一个蝴蝶的扯下,放进锅里。
“贵人要个什么样式?”
王涼道:“做只兔子吧。”
刘煜随王涼等在街边,王涼回身朝王谌使了个眼色,王谌便开口询问道:“老板,既然这麦芽是家中好不容易攒下的,怎么不留着好等过年呢?”
那商贩叹了口气:“公子有所不知,今年又是战乱又是瘟疫,家中粮食早就没有了,哪里顾得上吃不吃糖,只盼能用这糖画换些盐米,堪堪保命罢了。”
刘煜皱起眉头,又朝四周的商贩看了一圈,尽管衣着尽量干净,还是难掩憔悴之色,想来是为了出门做生意,尽量体面,好换些银钱。
“这城中商贩皆是如此?”
刘煜眉头紧锁。
那商贩将糖水舀出,在案上熟练画着:“除了家底殷实的商贩,大多如此。”
刘煜沉默着,王涼清楚地感受着他身上的情绪渐渐低沉。
王涼接过商贩递过来的兔子,刘煜心不在焉地给了钱。
“这、这,公子,不值这个价。”
商贩捧着那一锭银子,有些不知所措。
“你案上这些糖画我都要了,你便早些回家吧。”
那商贩还欲说什么,就被王涼打断:“给你,你便拿着吧。”
说完又朝前走去,王谌手也拿着几个糖画快步跟上。
刘煜兴致不高,王涼也不同他说话,倒是王谌在后面吃上了。
又走了一路,王涼只当未发觉刘煜的不对劲,开口向他介绍:“方才那个地方,是中云最为繁华的街道,郡王近日多路过那处,想来多为熟悉一些。我今日便带郡王好好逛逛,多熟悉熟悉中云城。”
不走便罢,越走刘煜情绪便越低迷。不多时路旁的商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衣服脏乱的乞丐。
几个乞儿见有人来了,本打算围上来,却细细观察各人衣着,非富即贵,只好观望,就怕惹了不该惹的人,连乞丐都做不成了。
王涼朝其中一个女孩招手,将手中的兔子递给她,女孩怯生生接过,王谌也将剩下的糖画分给了另外几个孩子。
分完后,王涼又偏头看了一眼刘煜,刘煜正环视周遭环境,面色越发沉重。
刘煜也不明白,救灾款和物资已经发放,他亲自监督,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他对着王涼身前那个女孩招手道:“城中各处皆在布施,你们没有领到衣物吗?”
此时已是深秋,中云在南方,白日里还好,早晚寒凉难忍,刘煜这几日也多加了衣裳。这些乞儿衣着破烂,一群人加在一起都凑不出一件完整的衣裳,脚上还因长日不穿鞋,生满了伤口。
那女孩儿紧攥着糖画,有些怯:“早晚可领到一碗白粥,米粮和衣物都不够了。”
刘煜沉默着,王涼在他手边拍了拍。
回府的路上,王涼还是一言不发。倒是刘煜先忍不住了,
“我原以为只要能将物资全都发放下去,中云情况便可好转。”
王谌跟在身后;“郡王亲自监督赈灾物资发放,已经保全了很多百姓了。”
刘煜低头,闷声道:“王姑娘,谢谢你。”
王涼停下来,知道他是在说有意带他看看百姓真正所需,转过身面对着他认真道:“是郡王心系百姓。”
“可我确实一时想不到好的法子,难道便叫他们如此吗?”
王涼明白他的无奈,只温声安慰道:“中云并非只郡王一人,总有人能想到法子。”
回去时,几人换了一条路。
中云原本是两国商旅歇脚交易之处,此处是李啸明专门划给两国商人歇憩、商谈之用,此刻街巷萧条,门户紧闭,满目荒凉之像。
王谌一路走来,有些感慨:“战事加上瘟疫,中云伤得不轻。”
王涼往四处看了一眼,难得叹气:“此处原是供来往商旅做生意的,两次大劫,人去楼空,一条街都空了出来,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往昔繁茂之景 。”
说者无心,刘煜闻言,却又低头沉思起来。
州衙
“本王今日在城中视察,发现还有百姓衣不蔽体,居无处所,马上便入冬了,李大人打算如何安置?”
刘煜坐在上座,离了王涼,上位者的气势又显露出来,室内气氛低迷,李啸明只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李啸明惶恐起身:“臣失职,今日发放完才知物资不够,臣已命人往各处采买。”
刘煜眉头微皱:“本王早已看过州府账目,只剩不足五百两,李大人如何能采买足够物资?”
李啸明低下头:“臣多年积蓄可用以燃眉之急。”
刘煜知他是清政爱民的好官,来中云多日,也知道李啸明平日里接济了不少百姓,他手中的积蓄只怕也不剩几两。
“中云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周边城镇了,且从赈灾款中先挪出五万两采买物资,不够再行添补。”
李啸明领命,刘煜又道:“李大人可知中云城中还有多少人?”
李啸明将近日收集所得给刘煜呈上,其实百姓伤亡刘煜心中早就有数,只是白纸黑字,明晃晃的数目更让人揪心。
“城中人口损失三中有一,且先将无人居住的房屋、无主的土地收归官府,再由官府出面将这些房屋、土地分给流离的百姓,做好登记。李大人看如何?”
“祁郡王思虑周全,臣并无异议。”
“既然如此,李大人便传令诸县,最多两日,要将此事办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