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行到恒乐时,刘溶已经一连在城外守了几日。
“太子殿下。”即便鬼门关走了一遭,黄粱还是那副样子,恭敬却不卑微。
刘溶迎上来:“黄小将!”
刘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压下心内的情绪,从容道:“平安便好。”
几人又修养了一日,第二日才启程回中云。
天岐帝已经下旨,黄粱战时冲锋陷阵,为国杀敌;此番又不顾安危以身试药,救民于危难,受封为将。
刘明乐和恒乐子民一路相送:“恭送太子殿下、黄小将军。”
黄粱本以为只要能为国为民做事,哪怕无关名利便也不枉此生。如今‘黄小将’的名号坐实,心下却也有几分动容。
刘煜早将黄粱的动静看在眼里,骑着马上前同他并排:“黄小将本就该是受人敬仰的。”
在他眼里,黄粱文韬武略、胆识智谋哪样不是天生将才,黄粱迟早要在朝中,在诸国中大放异彩,成为第二个王将。
中云
李啸明已在府内设宴,除了刘溶、黄粱一行还有李青钊及城中大夫,凡是在本次治疗瘟疫的有功之人都在受邀之列。
瘟疫退散,众人皆兴致高涨,席间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刘煜坐在黄粱左侧,不时提醒黄粱大病初愈不宜饮酒,黄粱本也不打算喝酒,只是安静地喝着茶。
自入席黄粱便觉有视线时不时往他这边打量,却几次也没找着人。就在刘煜从阿进手中接过茶壶给黄粱续茶解腻时,这视线又越发肆意起来。黄粱转头望去,竟是李青钊。
李青钊还算有被抓包的自觉,慌忙偏过视线,举起酒杯又同身边的人喝起酒来。
黄粱勾了勾嘴角,将杯中的茶饮尽,便侧身对右侧的王谌说了句什么。
王谌起身朝李青钊走了过去,李青钊偏头,不满道:“何事?”
王谌好笑道:“太公,小将军让属下叮嘱您少喝些酒,回头家里不好交代。”
李青钊挥手让王谌回去,别以为他不知道黄粱是在报复他方才盯得久了:“去去去,家里老夫自己会交代,你只叫他管好自己便是。”
一行人吃吃喝喝,直至半夜才散去。
黄粱、王谌一同上了李府的马车,刘煜送到门口:“太公、黄小将路上小心,改日刘煜再登门拜访。”
李青钊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谢郡王相送,郡王留步。”
李府
虽然已是半夜,但知道黄粱今日回中云,李何氏和李仙慧还是在厅内等着。黄粱同李太公一进门,二人便招来府医给黄粱查探了一番。
李仙慧一面打量着黄粱,一面又掏出帕子拭泪:“你这孩子,同太子去恒乐也不同家里商量,以身试药的事你也是真真敢干!”
黄粱只身前去斛朔的事并未传出,太公一行便都以为是同天岐帝圣旨所说一般,以身试药。
黄粱玩笑一般安抚道:“我此刻就好好站在这里,夫人可细细再检查一番,看看可有残缺。”
听着黄粱打趣,李仙慧泪流得更凶了,她知道黄粱的遭遇绝不止试药这么简单,黄粱越是瞒着便越是严重。
黄粱瞧着她流泪,叹气道:“非是我有意掩瞒,我同太子说好此事不宜外泄。”
说罢,黄粱又给王谌使了个眼色,王谌会意:“回夫人太公,属下此次时时在小将军身边保护,小将军绝对没有受半点委屈。”
李何氏也安抚道:“王谌常年跟在梁儿身边,你大可放心。”
李仙慧又擦了眼泪,坐在黄梁身边,王谌也不便多待,行了礼便退下了。
“你父亲来了信,如今天下尽识黄小将,此番你待如何?”
李青钊和李何氏原本还替黄粱高兴,能够堂堂正正地实现自己的抱负,闻言,也沉思了起来。
黄粱沉声道:“王家有父亲一人便树大招风,如今还多了一位王妃,决不可再多一黄小将!”
李仙慧心疼地望着黄粱:“你爹说他也到了回乡的年纪,你若有心,他便辞官,如此也不至于教你一入朝就受猜忌。”
黄粱摇头,他知道,一旦他入朝,王家九族的性命才算真正悬在崖上。
他笑道:“王家势力早已深入军营,陛下收回兵权却收不回人心,只要黄粱以王家人的身份入朝,帝王猜忌便免不了。何况欺君之罪,王氏族人担不起。”
李仙慧也没有劝说黄粱,只道:“只要你们平安便好,高官厚禄,不如家人团聚来得实在。”
李何氏见几人情绪低落下来,便捅了捅李青钊,转了话题:“听闻祁郡王今日也在席间,你可见着了?”
哪里是见着了,分明盯着人看了大半宿。
李青钊回过神来,摸着胡子道:“面目清俊,性子也谦逊温和。只是……”
李仙慧在京中是见过刘煜的,印象里,刘煜除了性子怯懦些也没什么毛病,但在听到太公话中的迟疑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过什么?”李何氏问道。
“我见他席间对梁儿多有照拂,难不成是有龙阳之好?”
黄粱忙解释:“郡王待我礼遇有加,绝非祖父所言。”
李仙慧也喃喃:“祁郡王此人性子如此,父亲看错也未可知。”
李青钊思索一番,道:“罢了,祁郡王不日登门,倒时你们再亲自看看。夜也深了,梁儿才回来,有什么话等白日里再问吧。”
众人散去,李府也重归平静。
第二日用过早膳,刘煜便登门拜访,彼时王涼还在房内歇着。
刘煜着阿进将带来的礼品呈上,李青钊夫妇忙携李仙慧行礼谢恩。
刘煜忙将他们扶起:“我与王姑娘早已定亲,太公怎可向我行礼。”
李青钊头一回私下里同刘煜接触,身份摆在那里,刘煜自谦是客气,他们却不能失了礼数。
“草民不敢。”
刘煜将人扶起,又道:“刘煜此次虽奉父皇之命前来赈灾,但今日却是以王家女婿的身份登门拜访,当是刘煜见礼才是。”
刘煜将李青钊夫妇引至上座,李仙慧坐在下首,才郑重下跪行礼。
几人才坐下又被刘煜的做派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刘煜忙将人止住:“太公和夫人切莫惊慌,若是不受这一拜,刘煜于心不安。”
李青钊等人只得战战兢兢受完这一拜,只等人拜完便连忙将他扶起。
“郡王客气了。”
他们只知道是天岐帝赐婚,却不知晓刘煜竟对王涼如此看重,不仅亲自登门,还行此大礼。
刘煜在李仙慧对面错开一位坐下,李青钊便招手示意下人看茶。
李青钊道:“郡王待涼儿如此情深义重,是涼儿的福气。”
刘煜点头,微微一笑:“刘煜视王姑娘为珍宝,得妻如此,才是刘煜的福气。”
下人端来茶盏,刘煜接过又道:“刘煜今日前来,也是为了给岳母大人交个底,好叫岳父岳母能放心将女儿交与我。”
李仙慧浅笑着:“郡王请说。”
刘煜抬头:“刘煜不才,打算大婚后便带着王姑娘回祁郡,必不教王姑娘受委屈。祁郡近中云,也方便王姑娘来回看望岳父岳母。”
李仙慧愣了愣,似没想到刘煜能为王涼做到如此地步。祁郡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事务也要繁杂得多,远不如京城舒坦。
李仙慧回过神来,道出一句:“郡王思虑周全。”
刘煜此言一出,李青钊等人也稍放下心来。
刘煜喝了一阵茶,最后还是沉不住气,将他此行的目的交代了出来:“岳母大人,怎么不见王姑娘?”
李仙慧有些支吾地解释道:“黄粱赴恒乐以来,府上诸事多交由涼儿处置,时日一长便累着了,有些嗜睡。”
刘煜闻言笑了笑,李仙慧正打算着人去叫王涼,刘煜便起身告辞:“岳母留步,如此便让王姑娘好生歇息,晚些时候我再来看望王姑娘。”
一群人将刘煜送出门,李何氏盯着刘煜的背影道:“确实谦和有礼,也确实将涼儿放在心上,老头子如何造谣郡王有龙阳之癖?”
李青钊细细回想昨日酒席上的情状,‘嘶’了一声:“许是我昨日喝多了酒,眼花了。”
李仙慧无奈似地摇头看着二人:“父亲母亲莫站在风口了,早些进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