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蝉鸣,归雀山的花又开了漫山遍野,还未踏入山中我就已然能嗅到花香,夹杂着夏时初雨的味道,混着泥土的清香,被暮风带到了我身旁。归雀山,我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来到这里,竟会有与它久别重逢的感觉,即便身旁的花香还是那么熟悉,即便景色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踏着雨后湿润的泥土前行,我抬头,然后看到了那棵槐树一我想哭,不是因为槐序哭,而是当我反应过来这个名字许久未被我念出口,那些与槐序有关的时光已经快要在我记忆里模糊——“归雀山,我回来了”。
“阿飓,去把药碗端过来。”“好”,我急忙跑出雀阁往药坊方向跑去,一路上都是衣衫褴褛的流民,有老人,有小孩,有年轻姑娘,也有妇人,唯独少见年轻男子。我心里着急,干脆把裙摆提了起来加快步伐。也是,连年战乱,四处都是流亡的平民百姓,地方有野心的官员自立为王私自组建军队,青年男子都被抓去行军入伍,一入了军营,哪里还逃得出来。绕过蝉阁,我总算是赶到药坊取了药,便又连忙往回赶去。“南飓,我去吧,六师兄找你。”一只手截住了我的去路,然后我抬起头,对上了槐序墨绿色的眼睛。“好”并未多做停留,我只简单应答后就把药碗交给了他,转身又像药坊走去。六师兄交代了要我明日下山采买药材的事,不放心又列了清单给我,反复交代后终于把我从药坊里放了出来。刚一出门,就见槐序已经在等我了。“好了?”“嗯”。跟着师兄师姐们忙活了一整天我已经连半个字都累的说不出来了。只眼神示意他一起回蝉阁。
归雀山是魔教聚集地——这是世人口中相传的归雀山,我们这些住在山里的,自然就是魔教中人。事实上是,归雀山早在百年前就和魔教扯不上半点关联了,上一任魔教教主早就百年前就身消道陨,我们不过是在山里寻了个住处,就要被外界议论成魔教余孽,想来也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师父自幼习医,而立之年将累积的医术知识撰写成了本书,收了师兄师姐们和我一共十九人。不过现在是二十人了——上月我在后
山槐树下捡到了槐序。准确来说是槐序自己找上了门,只是我恰好遇到了,他拿着师父故人的信物,求师父收留他,让他在归雀山有个安身之所。我担了个引路人的角色,其中详由也并不知晓,只知后续就是槐序住进了我的蝉阁。没错,我的蝉阁。原先蝉阁只有我一人,师兄师姐们都住在东边的雀阁或西边的鲤阁,我因最后入门,才被师父分入了无人居住的蝉阁。蝉阁虽小,但却是山中长夏最美的阁楼,夏日在阁中便能听蝉鸣,看嫣花,我最爱的是夏时与蝉鸣一起到来的微雨,我喜欢微雨淋在身上的感觉,我会自觉能与蝉共鸣,自己好像也化为夏蝉睡在了夏日泥土里。但现在槐序来了,这意味着我要和别人共享我的长夏了。我有些不悦,我不是一个有远大志向或明确目标的人,师兄师姐习医大都以行医救人为己任,将来出师都是想要成为名医救济苍生的。可我不知道将来要干什么,其实说是习医,但医毒相通,我们是医毒双修。但师父教我们毒只是为了让我们对药材有更加全面的认识,并不许我们用毒。当然了,如若以后想继续研毒师父也并不反对,是药三分毒,既可害人自然也可救人,五师兄就对毒术研究颇深,师父对此也没有意见,只对五师兄说不害人害己就行。大家好像都对以后有着憧憬和期待,我却没什么目标的只想过完现在。槐序自然与我不是一路人——那天他随我进蝉阁收拾东西,我才终于想起来问他名字,他看了看我又仰头看了看不远处山坡上的那棵槐树,张嘴回了我“槐序,我叫槐序。”鬼扯,傻子也能看出来他随口乱编了个名字糊弄人,但我并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临时取了名字,我并不讨厌槐序这个名字。我轻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开口想介绍他的房间。
“南飓,是这个名字对吧。我听见他们这么叫你。”他见我没说话,于是把头低了下来,看着我笑了笑,又主动开了口:“南飓,我想当皇帝。”神经。他一定不知道自
己现在有多狼狈,头发胡乱散着,衣服上全是粘稠已经风干的血迹和污泥,看得我心里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