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春辰色淡,不复当年风华。
近日的天气愈发冷了,魁仙宫的木何草死的死,没活几棵,“真是倒霉,北海风都从北境吹到北冥了。”梨非冷坐在亭子里,望着院中一片片冻坏的仙草,叹了口气,他有时真恨自己不注重,三年了,他的仙草成活率百分之一,不是被冻死就是被梨非冷撒气时整死,明明梨非冷一身烟红长袍,雌霓饰边,眉如墨染,目若星辰闪,俨然一副“大梁贵公子,气盖苍梧云”的气质,但做的事那是人做的吗?。
“确实倒霉,五皇姐宫中的木何草老早就搬入地宫了。”。
“青龄?”梨非冷靠在太师椅上,看着梨青龄,“今日似乎是你的定亲宴吧。”
“不错。”,梨青龄坐了下去,随手拿起一个茶杯,“这是哪来的白月瓷,做工倒是不错。”
“镜原进贡的,我看着这茶瓷不错就顺手要了。”
不经意间一片梅花落在桌上,梨非冷指尖轻拂梅花,梅花燃了起来,梨青龄顺势将相语炉推过去,燃烧的梅花落入炉中。
“那你今日这么得闲来这里。”梨非冷斟了一杯茶推向梨青龄,“岁不寒说不定也来了。”
“与我何干,况且,他哪有三皇兄重要。”,梨青龄接过了茶,但没有喝,梨非冷瞥了梨青龄一眼,他不知道这句话从梨青龄口中说出梨青龄是否会心有余悸。反正他是一点听不下去。
梨非冷瞥了眼院门,“说吧。”,梨青龄这么反常的行为必然是有事,梨非冷虽然猜到了,但他还是想问一下。
梨青龄握着茶杯的手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她笑了笑,“定亲宴。”
“不去。”
果然,果断的拒绝。
梨青龄还想挣扎一下,“三皇兄,定亲宴你身为仙皇的皇子,身为我的哥哥,哪有不去的道理。”
“你知道的,我不喜北境。”,梨非冷在提到北境时面色无异。梨青龄沉默不语。
果然,这人还是为当年的事所致,他还是因为自己的奶娘斛凤死于北境人之手耿耿于怀,梨非冷是斛凤一手带大的,梨非冷从小丧母,斛凤给了他所想要的母爱,视他如子,却死在北境人之手,当年梨非冷甚至想过杀到北境为斛凤报仇,梨非冷放不下也是人之常情,现在的拒绝也是情理之中,梨青龄也不好明说,只是看着梨非冷,生怕他情绪激动,自从斛凤死后梨非冷宫中就再也没有嬷嬷了,也没有斛凤喜欢的桂花了,他怕触景生情。
“更何况还有太子,雾花他们,何必来了我这讨没趣。”
“可”,梨青龄起身,走到梨非冷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三皇兄,只不过是去坐坐,你没必要去管北境的使者,又并非所有北境的人都如此。”
梨非冷沉默了一下,“是吗?”,他抬头看向梨青龄,二人目光相对,梨青龄觉得有点不自在,别开了头,“也罢了,”梨非冷起身,“我说过了,不去。”
梨青龄拉住梨非冷的袖子,梨非冷转头,梨青龄的口张了又合,空气在一瞬间仿佛凝住了,很静,很静。
一声啼叫划破长空,梨非冷寻声看去,一只月白色的鸟飞到梨非冷手臂上,几根白色凤翎 随风飘拂。
“这是,夜吟?”,梨青龄打量着面前的鸟,拽了拽它的羽毛。“不太像啊。”
“是夜吟。”
“三皇兄,你怎么把它变得这么小了。”
“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梨青龄抚摸着夜吟的头。
“不知道。” 梨非冷解下夜吟脚上的信,信上只有一句话:鲜衣怒马少年郎,人间风流陌玉临,梨非冷眼神一变,他收紧了握着信的手。
“怎么了?谁的信?”,梨青龄看梨非冷的眼神有点不对劲,有些担忧。
梨非冷没有说话,放飞夜吟,夜吟一跃而上化成原型。夜吟的羽毛轻盈飘逸,银光点点,在风中舞动着高洁的色彩。梨非冷跳上夜吟的背,他穿着烟红色的衣服,站在夜吟背上背影神似孤身走天涯的侠客,尤为孤傲,可惜梨非冷不是侠客,是半个纨绔。
“三皇兄!”
“走吧。”,梨非冷转身。
梨青龄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才恍过神,“好”,梨青龄甩出头上的发簪,发簪化作一只青梅色的鸟,朱红色的眼睛 炯炯有神,体型虽比夜吟小了些许,但飞的不比夜吟慢。
待二人来到白殿时,白殿内早已人满为患,大多是一些王公贵族,富甲权贵。二人入殿,便有几个贵女拥了过来,“见过百世公主,玉临相。”,梨非冷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们,梨青龄也只是敷衍地对她们笑了笑,几个贵女有点尴尬,面面相觑,尤其是带头的东晏诗,她的脸色比吃了苦瓜还难看。
梨非冷朝梨青龄点了点头,走向席位。梨青龄也跟了上去,席位在左边第三位,梨非冷坐在席位上,他的对面正好是北境的使者。
北境的三个使者坐在席位上,他们长得勉强过去,身着墨羽纱衣,头上戴着桧若,桧若挂在两鬓,镶嵌着黑色的铃铛。这是一身很美的衣服,穿在三个使者身上,只能说是配不上,尤其是坐在中间的使者,是个女子,梨非冷看了眼她,他想到了东施效颦,这个使者就是东施。东施注意到梨非冷的目光,回了个笑,只不过这个笑看起来不坏好意。
梨非冷厌恶地转过头,梨青龄和尚书之女顾华初交谈甚欢。他也不好去打扰她们,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酒很辣,刺激着梨非冷的喉咙,他酒量不行,现在脸 。
“玉临?”
梨非冷看向来人,“你也来了。”
梨知微有些不可思议,“玉临,你怎么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青龄的定亲宴,我身为她的皇兄,自然要来的,倒是你,怎么就来了。”,梨非冷放下酒杯 饶 有趣味看着梨知微,梨知微干笑了几声,“今日就别提那些不好的事。”,梨非冷笑了笑,“那便罢了。”
梨知微在梨非冷身边就座,他指了指对面的东施刚想开口,一个身影就落入他的眼。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年轻的男子,他一身的威严气场,眉眼凌厉,如果不说他步入中年,谁都认为这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梨归宿抬眼看了一下入座的人,“今日是两北的定亲宴,朕在此敬使者一杯。”,梨归宿接过宫人端的酒一饮而尽,东施几人也回敬了梨归宿一杯,只是三人都没有起身,显得不太有诚意。梨归宿却也没管,他身为天子,也不是这么小心眼的,只是梨非冷就不一定了。
梨非冷站起身向梨归宿行了个礼,“父皇,儿臣有一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敢问忘忧君何在?”
“忘忧君?,对了!好像确实没见着那忘忧君。”
“对对对,今日也是忘忧君的定亲宴,他不会没来吧。”
“这谁知道呢。”
殿内的笑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东施几人身上,东施没什么反应,只是品茶吃点心。梨青龄眼神示意了一下梨非冷,梨非冷当没看见,并没有收敛。梨归宿愣了一下,他没料到梨非冷搞这一出,望着在座的王公贵族,又看了看从容不迫的东施几人,梨归宿只觉得无语。这让他怎么接话,那三个还能变成忘忧君不成!
“玉临相此言何意,讽刺北境?”,东施开口,她的声音冰冷,与她的相貌不属,是很清冷的语气。
“那是使者自己说的,本相可没说过。”
东施没理会梨非冷的语,笑了笑,“玉临相这是执意针对北境了?在此之前也曾听闻过玉临相不喜北境的传闻,本来还认为是坊间传闻不可信,现在看来,像是真的了。”,东施起身,走向梨非冷,鞋子上的铃铛随着她的走动而作响,那双鞋看上去很血腥,红黑交混,嵌着几根白骨。
梨非冷皱了皱眉,向后退了几步。东施也没有再向前,就站在原地。
“是吗?本相倒不觉得,请使者告诉本相,北境的诚意何在,派了你们几个来。”
东施勾了勾唇,“原来是身份啊,玉临相早说嘛。”,她从腰间抽出匕首,不止梨非冷,梨知微走到她面前,“这是北冥,不是北境,你别乱…”,来还没说出口梨知微就看到东施拿匕首划向自己的脸,鲜血顺着她的脸滑落,梨知微站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东施将人皮面具拿下,这张丑陋的面具之下,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可以说,胜过在场任何一个人尤其是那双银色眸子,若不仔细看,像是没有眼瞳。
“北境柰月岁忘涯,参见陛下,仙皇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岁忘涯面向梨归宿,单膝下跪。
“免礼”,梨归宿有些惊喜又惊吓,岁忘涯救场是好,但这个出场方式有些特别。
不止梨知微 在场所有人,包括梨非冷,都被岁忘涯吓到了,哪有人莫名其妙割自己脸的。
“她是谁啊?”,顾华初的脸上表情有些紧张。
梨青龄看着岁忘涯,“不夜候”
“不,不夜候!是她?!”,顾华初只觉得岁忘涯给她的压迫感很大,看着岁忘涯那张漂亮的脸顾华初也只觉得害怕。
“阿塔”,岁忘涯看着一个使者,朝他笑了一下,使者也利落的拿下人皮面具,“北境岁不寒,见过陛下。”,岁不寒与岁忘涯长得有六七分相似,相比于岁忘涯,岁不寒的长相更偏清冷,一副谁欠他八百万的样子,二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岁不寒的眼瞳是血红的。
梨知微恍过神,摇了一下还在愣神的梨非冷,“玉临”,梨非冷的眼神却一直在岁不寒身上,岁不寒也看着他,眼中倒是没有太多情绪。
梨知微见此毫不留情给了梨非冷一掌,梨非冷回过神来,瞪了一下梨知微,梨知微一脸的委屈,梨非冷转而盯着岁不寒:长得虽说好看,但这一副臭脸可真让人扫兴!
“没想到今日二位都来了,”,梨归宿看着岁不寒,“忘忧君果真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岁不寒听到这话,淡淡回了句,“吾生来貌甚陋,怎堪在座观瞻。”,梨归宿也只能干笑了一下,“忘忧君谦虚了。”
“谈正事吧。”,岁忘涯拉了一下岁不寒的衣袖,眼神仿佛在说:你就这个态度。
“阿塔生来如此,陛下莫介意。”
“自然不会介意。”
“嗯,陛下,北境婚俗向来是大婚当日见聘礼,陛下认为如何?”
“自然可以,不夜候不必担忧,此次联姻应当按北境婚俗。”
“陛下大气!寒枝在此谢过陛下了,寒枝还是想让陛下看看这个。”,说罢岁忘涯甩袖,一只巴掌大小的蛊虫出现在半空中,全身紫金相交。“这是倾,”倾缓缓落地,它飞快地在殿内爬行,所至之处皆留下了紫色的液体,液体将地面腐蚀出道道裂缝。
“这是个什么东西,这般剧毒。”,一些胆子小的贵女被吓得花容失色。
岁忘涯指尖弹出一缕白光,倾腾上半空。“陛下,百世公主认为如何?”
梨归宿的反应不大,倒是梨青龄,被吓得刚吃的糕点都吐了出来。“不错不错。”梨青龄浅笑。这个倾都要吓死她了,几百年没见了,还是会被吓到。
虽说今日是岁不寒的定亲宴,可基本都是岁忘涯与梨归宿在谈的,岁不寒就在旁边点点头附和,不时盯一下梨非冷。梨非冷的眼神比岁不寒还“恶毒”,一动不动盯着岁不寒,又盯着梨青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看起来没安什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