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后寝宫的深处,宁静与威严交织成一幅庄重的画面。殿内的光线柔和,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帐,洒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一室宁静。
太后的身影端坐在紫檀木制成的宽大座椅上,座椅上铺着厚实的绒垫,显得既庄严又舒适。尽管年岁已高,但她的气质依旧雍容华贵,不容侵犯。
她手中握着一串檀香木佛珠,指间的玉戒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我说过,宁儿的婚事让她自己做主。”
太后的目光平静地望向陛下,她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皇帝端坐于太后的对面,姿态庄重而不失威严,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扳指,低沉的嗓音在殿内回荡。
“母后,您认为,她并未入局吗?”
皇帝的话音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这句话却像是一块小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太后没想到皇帝会这么直接的戳到自己内心最不想面对的地方。
她当然清楚,楚攸宁那个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她本不该卷入的纷争里。
“陛下,这是何意?”太后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宁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她也不过是官家众多女子之一,有些局,不是她能够涉足的。”
皇帝微微一笑,似乎对太后的回答并不意外,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更加深邃了几分。“母后,她可不仅是永淳郡主。”他缓缓地拿起茶杯,轻轻地吹散上面升腾的热气,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更是朕的女儿,大凉的公主。”
太后的目光瞬间锐利如炬,语气也随之变得凌厉起来:“你别忘了,萧氏临终前说过,不希望宁儿卷入皇权纷争!她的心愿,是我们都应该尊重的。”
皇帝的面色微微一变,但他并未退让,立刻反驳道:“母后,从您以您的身份庇佑她开始,从您亲封她为永淳郡主开始,从您愿意让她去崔家营历练,让她成为云辞月的弟子开始,她早就一步步踏入局中!您真的觉得那些人什么都察觉不到吗?”
太后欲言又止,皇帝则乘胜追击:“您明明可以阻止她去做这些事情,让她安稳的过完一生,可是您并没有。”
“更何况……”
皇帝眼里流露些许复杂的情绪,“您默许了她参与陈家的案子。”
“我只让她查她师父的下落。”太后夺口而出。
“可云辞月不就是为了查林家才出事的吗?您不是不知道,陈家背后是林氏!”
太后嘴唇紧闭,仿佛被无形的线封锁了言语。殿内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如同冰封的湖面,静谧而紧张。
林氏,作为如今朝中权势最大的世家,其影响力渗透到了皇室的每一个角落。皇后上官氏,也凭借着林家,稳坐后位,其父上官透,同样位居左相。
上官氏原本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但不知为何,随着权力的增长,她的双眼逐渐被权势所蒙蔽。三皇子李峥和明昭公主,都成为了她收揽权力的重要棋子。
皇权的争夺,林氏的插手,让本就复杂的宫廷斗争更加暗流涌动。太后作为宫中的长辈,虽然不直接参与朝政,但她对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可是攸宁,她从小便聪明伶俐,才华横溢。
她十岁的时候,主动提出前往崔家营历练,正是在那里,她有幸拜云辞月为师,习得了高强的剑术。
太后深知楚攸宁的潜力,她希望攸宁能够变得强大,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因此,太后并不急于让攸宁展现她的聪慧和才智,而是有意地遮掩她的光芒,想让她在华京低调地成长。太后希望攸宁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然而,云辞月的死,成为了楚攸宁踏入那个棋盘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太后仍记得那时攸宁在她殿前跪了整整三天,即便她跪到晕倒在地,醒来后仍然回到殿前跪下,从始至终都毫无退缩之意。
“攸宁一直都在坚定的走自己心中之路。”那时的攸宁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攸宁深知此行风险,然师父之教诲、厚爱,攸宁铭记在心。师父遇害下落不明,攸宁作为其徒,必当有所作为。无论前路如何,攸宁仍将追查真相,否则愧对天地,愧对良心。”
那一刻她便明白,她已无法阻止楚攸宁的决心。她的攸宁,已经长大了。
“你想怎么做?”太后问道。
皇帝洞察太后之意,遂以诚挚之态,缓缓开口:
“近日,朝中重提立储之事,朕知道,只要林氏权倾朝野,峥儿的太子之位便难以确立。嶷儿虽为皇子,镇西军统帅,战功显赫,但其体内流淌着南疆血脉,终究非太子之选。”
“然而嶷儿心仪崔将之女崔琳,若是两人成婚,崔家五万雄兵与嶷儿的镇西军相结合,民心所向,恐对峥儿太子之位的稳固构成威胁。”
“幸而嶷儿不喜与世家周旋,正因如此,那些受林家压迫或持中立态度的朝臣,需要背靠一位有能力的人。朕明白母后已淡出朝政,所以当前局势之下,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攸宁。”
“攸宁的公主身份一旦揭晓,必能吸引众人拥护,她自幼聪颖过人,与嶷儿、崔家关系密切,又有母后庇佑。”
“而且,她身为公主,无法参与皇权争斗。是如今能够打压林家,平衡朝廷的,最佳人选。”
太后静坐一旁,手扶额间,闭目沉思,神情复杂难辨。她不愿再兜转圈子,直言询问皇帝:“那么,你看中的那个人,是谁?”
皇帝回答果断:“裴家嫡子,裴文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