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不是她第一次重生。

借沈玉容之手刺簪自杀后，她可能是执念未消，没能转世投胎，而是魂灵出窍，被沈玉容牵移着，不得离开他三米之外。

她看着沈玉容对萧蘅狰狞谩骂，对薛芳菲满目柔情，诉说着自己被婉宁长公主逼迫的不易，不由得大笑起来，在他耳边阴恻恻地说道：

“好你个沈郎，我逼迫你是真，可你不也半推半就地接受了？都说我强取豪夺，视你为禁脔，可每次我失望时，不是你甩出一颗糖吊着我，让我觉得你似乎也对我有意？”

只可惜已成鬼魂，她再多怨愤沈玉容也听不见了。

“沈玉容，你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虚伪之人，夫妻情谊，比不上母亲妹妹，比不上官位仕途，我都认了，你自己却不敢承认。一切本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你偏偏选择了最脏的一种，你亲手把自己推到无望深渊后，还要拉我下泥淖，恶心至极。”

薛芳菲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婉宁看到她眼睛里流着泪。

是为和沈玉容走到如今的境地而哭吗？

怎么，有了萧蘅，还惦念着自己的前夫呢？

婉宁阴暗地想。

“婉宁真的很惨，一心错付给你，你最后还杀了她。”

……什么？

婉宁怔住了。

她忍不住飘到薛芳菲身前，伸出手去触碰那颗泪珠，青白色的手从泪珠上穿过。婉宁恍然想起，她是鬼，碰不到东西的。

这滴泪，是为她而流的，对吧？

父亲说着爱她，却多年来对身在代国的她不管不顾；兄长救了她，又为大业舍弃了她；沈玉容说着为她着想，又骗她成他人妇，更欲除之而后快。

到头来，只有自己的敌人，为她鸣了一声不平，为她真心地流下了一滴泪。

“薛芳菲，如果不是都爱上了沈玉容，我们也许能成为朋友。”

“如果当初，我遇到的是你，就好了。”

恍惚间，沈玉容红着眼眶，婉宁听到他还在不死心地问：

“如果，我没有考中这个状元郎，而是在淮乡和你好好的过日子，我们是不是就不用经历这些。”

婉宁冷笑，当然不会，若是假设的那样，你沈玉容只会陷在不能向上爬的困境中越来越疯狂，没准比现在还要无所不用其极。

薛芳菲听着沈玉容抱有一丝希冀的询问，没有转头看他，但也没有再出声讽刺什么，只是冷淡地留下一句话，为这场荒唐闹剧画下了句号。

“沈玉容，愿你下辈子得偿所愿，出身富贵，做个纯粹的好人。”

“……我只走错了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在婉宁睁大的眼睛中，沈玉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婉宁下意识想要阻止他，但手却从沈玉容的身体间穿过。

“沈玉容！”

一声沉闷的巨响后，婉宁感觉身上一轻，那股牵引力消失了。

她飘下城墙，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躺在血泊里，望着薛芳菲的背影，握着玉笛的手指不甘心地动了动，随即再无声息。

至死，他的眼睛都紧紧盯着薛芳菲。

从未想起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