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栀倚靠在抱枕上,她从床头柜里取出一只上了锁的盒子,打开,里面是祖母给她留下的翡翠玉镯。
她的手指抚过,翡翠的光泽倒映在指甲上。
卧室外响起了林琳的说话声:“沈南栀,开门,我有话要问你!”
沈南栀开门,林琳凶神恶煞地闯了进去。
她啧啧着:“沈南栀,你本事还挺大的,把我哥迷得神魂颠倒的。你给我实话实说,你俩是不是在谈恋爱?!”
林琳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沈南栀。
沈南栀迷惑:“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林琳冷哼:“我哥刚刚抱你进来的,你知不知道?!”
沈南栀定定地抬起眼睛,注视着面前比她小了三岁的女孩,她摇摇头。
心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击中了。
那种感情很模糊,她不敢确定那是什么。
沈家老一辈的人难得聚在了沈宅里。
全都是为了沈南栀的事情。
沈燕云一边玩弄着刚刚染红的鲜红的指甲,她傲慢地扫了一圈大厅里的人,慢慢开口:“林家跟沈家是世交,我让南栀住过去,并不过分吧?”
一个浑身名牌的女人帮腔附和:“是啊,你们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
“沈南栀姓沈,她不姓林,沈燕云,你别以为你现在继承了沈氏集团,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沈燕云听到这话不悦,她看向说这话的人,挑衅地勾唇一笑,反讽道:“为所欲为?二叔,你这话说的可就过分了。我没说不让南栀住在沈家啊,是这孩子自己要走的。”
刘妈悻悻地看了眼沈燕云:“是你逼南栀走的!”
沈燕云瞪了一眼刘妈,刘妈立刻闭上了嘴巴。
沈燕云无奈的样子,摊开手,说:“好啊。那就让沈南栀回来住吧,不过,我得事先问问这孩子,倘若她不愿意…”
正说着。
沈宅门铃响了。
刘妈开门,眼里的惊喜冒了出来:“南栀,你回来了?”
沈南栀穿着校服,显然刚刚放学。她点头,眼里有了泪:“刘妈,我回来看您了。”
沈燕云得意地点头,说:“南栀,你跟姑姑说实话,想不想回到沈家。“
想。
那是沈若栀一瞬间的念想。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沈南栀。
几秒过去了。
沈南栀微微低头,眼睫垂下,遮盖住了她眼底的情绪,凝重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姑姑。我还没有想好。”
她真的很想回到沈家。
很想很想,可是她知道这里没有人欢迎她。
包括她的姑姑。
九岁的那年,沈南栀无意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秘密,那天。
一向疼爱她的姑姑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回到沈宅后,就开始发火。
随着书房的门重重的一声砰。
“妈,一个野孩子,你捡回来做什么,你居然还瞒了我这么久,我说哥嫂怎么这么不待见她!”沈燕云喊。
沈南栀的祖母,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根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燕云。你管好你的嘴巴,这件事情不能让南栀知道。”
“妈,你还真打算养她一辈子啊!”
“行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出去吧。”
“好,但是我也不会再拿她当亲侄女看的。”沈燕云气冲冲地走了。
沈南栀蹲下身来,她觉得外面世界的阳光格外刺眼,她抱住头,头发披散在一侧。
沈南栀,野孩子,没爸妈。
“妈,南栀挺好的啊,你干嘛非得赶她走啊。”沈云慕都看不下去了。
沈燕云命令刘妈收拾好茶几上的残茶,送走了那些所谓的亲朋好友,她倒在沙发上,语调慵慢:“一个野小孩,当然得赶快送走了,你姥姥那么疼爱她,保不齐以后还会跟你争财产。”
沈燕云满意地环视了一眼华丽的房子,她摆弄着自己的指甲:“沈家啊,只能让沈家人住,一个野种,哪里配。”
沈云慕翘着二郎腿,他说:“妈,你想没想过南栀的处境,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只有我姥姥疼她,现在姥姥走了,她一个人在林家能好过吗……”
“闭嘴!闲的没事了是吧,回房间给我好好读书!”沈燕云摆摆手,不爱听这些大道理。
“真服了!”沈云慕起身,上了楼。
沈南栀听着沈宅里传出来的动静,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在沈宅院子里站了很久。
沈宅很大。
别墅旁边是一处雅致的小花园。
花园里有装饰满了蝴蝶的小凉亭。
“奶奶,你快点来找我,我藏得可好了!”
“好,让奶奶找找小南栀在哪里。”
夏天的夜晚星星很多。
沈南栀常常抬起眼望向辽阔的天空。
清冷的花香与雨天的清新气息混在草丛里。
“奶奶,你能不能告诉南栀,天空的外面有什么。”
“天空很大,像人的心灵一样,只要你足够包容,就可以发现很多美,”祖母抚摸着沈南栀的头,“我们南栀真是长大了,这个问题,奶奶也答不上来,也许有的事情,本来就是没有原因的。”
“就像他们都不喜欢我一样,对吗,也是没有原因的。”沈南栀想了会,问。
“南栀,咱们不管他们。只要你自己心地是善良的,别人迟早会发现你的好。”
沈南栀擦掉脸颊的泪珠。
她站起来,定定地回头看了眼这个过去的家。
天气阴阴的。就像她离开家的那一天。
遇到林盛泽的那一天。
与林盛泽重逢的那一天。
巨大的天空像阴沉沉的伞盖,密的透不过一丝光来。
开始往下面滴答雨滴。
沈南栀出了沈宅,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坐在马路边的木椅上。
眼里渐渐变得有些疏离。
看着对面咖啡馆的屋檐上,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刚开始像断了线的珍珠,渐渐地连成一条线。
地上的水越来越多,汇成一条条小溪。
天空逐渐暗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她没有家。
也没有人在等着她回家。
“沈南栀。”
林盛泽撑着伞,车流的灯光与霓虹灯的绚烂交错在一起,照映在他清晰的轮廓上。
他静静地为她撑着伞。
天空的星星好像落了下来。
一串串像是流星一样。
沈南栀抬起眼睛,漂亮到明艳的眸子里刹那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林盛泽…”
“我在。”林盛泽说。
他继续说:“我来接你,回家。”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修长的手掌在她的脸颊上停留,滑落,擦拭掉她腮边的一滴泪。
分不清那是雨珠,还是泪水。
家?
她哪里还有家。
沈南栀迟疑地看着他。
周围的雨景好像是连成一根线,齐刷刷地往下落,混缠着斑斓五彩的风景。
噼里啪啦的雨滴声在地面上绽放开。
来往的人嘈杂不断。
她浑身哆嗦得厉害。
林盛泽顿了一下,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揽住她的肩膀。
地面上淌着淅淅沥沥的雨水。
耳边只有他的声音。
“别怕,有我在。”
回到林家的时候。
时间已经很晚了。
徐令云让厨房的张妈为沈南栀备下了红糖姜茶。
一见到沈南栀,徐令云就走上前扶住她的手:“怎么手这么凉,是不是淋到了雨?”
沈南栀眼睫微湿,她摇摇头。徐令云摸摸她的头:“傻丫头,一会喝点姜汤,再洗个热水澡,不然会着凉的。”
林盛泽二话没说,上了楼。
回到卧室,他脱下湿了一大半的衣服,换上干净的衬衫,还没来得及扣上扣子。
沈南栀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姜茶,站在门口。
林盛泽的衬衫领口一大半敞开,露出坚硬的腹肌线条。
他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乌黑深邃的眼睛倾斜向她。
沈南栀羞红了脸,转过身,闭上眼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盛泽动作没停,干净利落地扣上扣子。
他嘴角微扬。
“给我喝的?”
“嗯。”沈南栀进了卧室,她把姜茶放在他的书桌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难免有些暧昧。
沈南栀隐约感觉林盛泽好像在看她。
她的脸蛋烧的火辣辣的。
只好低下头去。
“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沈南栀急切地想要离开。
他拉住她的手腕,动作很轻柔:“沈南栀,你很怕我?”
心跳好像漏了一节拍。
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沈南栀愣了愣,摇摇头:“不怕。”
“那为什么,对我总保持一种距离。”林盛泽的手停留在她手腕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触碰,异样的情绪在皮肤表层翻涌,蔓延到心脏的感官处。
沈南栀想告诉他的是。
从小到大,除了祖母,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建立起亲密的关系。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样跟人建立起亲密的友谊关系。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口中的距离究竟是指什么。
人的关系要多亲密,才算得上是近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