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雨滴密布在天空,雨雾浑浊遍布,在这阴暗天空下,灰色黑色白色的伞像一只只饱满圆润的碗,伞下的人无一例外全部穿着黑白的西装。
除了一个人…
她垂到腰部的发丝墨色如瀑。
秋风料峭的冷风穿梭在她白到一丝不染的连衣裙间。
握着伞柄的手瘦细纤弱,伞盖往下压,遮住了她的脸。
身边的人搀扶着她。
“南栀,别再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刘妈劝着她。
女孩点点头。
瘦弱的身子骨在寒风中愈显单薄。
很像一张白纸。
脆弱到一戳就破了。
丧礼举办完,刘妈陪着沈南栀回到了沈宅。
刘妈在厨房里忙着给沈南栀炖鸡汤,手里的活没有停下来过,嘴巴里也不住念叨着:“这孩子命苦啊,唉,父母从小就不在身边,现在连最后一个亲人,也不在了,唉……”
叹息声像是一阵连绵不绝的风,飘到了沈南栀的卧室,化身成了一团黑雾,笼罩在了沈南栀的房间。
她低着头,手腕上戴着世传下来的翡翠手镯,一滴泪珠豆子般大,从眼眶里掉落。
沈南栀,从今以后,你就是一个人了。
没有人会再爱你了。
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让祖母失望。
“南栀呢,我们来接她去林家。”
一个面目不善的女人,带着几个保镖冲进了沈宅。
刘妈挡在门前,瞪着那个女人:“她什么时候想走就什么时候走,没有人可以强迫她!”
女人叫沈燕云,是沈南栀的亲姑姑。
沈老爷子去世后,沈燕云接管了沈氏集团的大大小小事务。
“得了。刘妈,我这是为南栀好,早点去,也好跟林家人混好关系!”
“燕云,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知道你一直对老太太有不满,可是上一代的恩怨怎么能牵扯到南栀身上,何况你要是真为她好,为什么不把她接到你那去?!”
“刘妈,你在沈家这么多年,也辛苦你了,这些钱,够不够?!”沈燕云掏出一张银行卡,丢在纯黑香木桌上,以高姿态坐了下来。
“你这是要赶我走,我在沈家待了这么多年,就没有人敢对我说过这种话!”
刘妈面红耳赤。
沈燕云怡然一笑,摸了摸耳朵边的头发,慢慢说:“今天。你跟南栀必须走一个。她要是不走,你就得走。”
“姑姑,”沈南栀单手提着一只行李箱,嗓音文弱,脸上有哭过的痕迹,她穿着一袭纯白的纱裙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我走。”
模样书卷气浓密,像是从唐诗宋词里走出来的女孩一样,仅仅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倾国倾城了。
她没有看沈燕云一眼,放在行李,白净的手握住了刘妈沧桑年迈的手腕,温声道:“刘妈,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您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刘妈满是皱纹的眼角多了些苍老,几滴眼泪从萎缩的眼皮里打转:“傻丫头,这就是你的家,你还想去哪?”
“南栀,我送送你。”
表哥沈云慕推门进来,一只手拿过她的行李,声音冰冷坚定。
路上,沈燕云在开车…
窗外的风景不断后移,夜幕拉了下来,湛蓝色的天空忽明忽暗,细碎的星辰遮住了云的苍白。
时光漫过,在此刻,像是从指缝间流淌。
一分钟。
两分钟。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索然无味地把食指抵在嘴角边。
“南栀,到了。”
沈燕云把车停在了路边。
沈南栀听话地点点头,开门,下了车。
她从后备箱里提出行李。
眼前的迈巴赫扬长而去。
站在风口处,腰间的发丝凌乱地摆作一团。
她看着夜幕渐渐黑下来,一个人站在路口的红绿灯处,繁华的夜景在她的眼睛里流动成银河般璀璨的光,来往的车流很多。
沈南栀整理了一下裙子,坐在了行李箱上,张望着周围。
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辆兰博基尼,飞速驶过。潮湿的雨季,路面上像是流过了眼泪一样,湿蒙蒙的,坑洼不平的水坑里是黑漆漆的烂泥。
毫无防备,一尘不染的裙子上溅满了黑泥。
沈南栀面无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态度,白净的面容稍微抬起,朝那辆消失在不远处的兰博基尼投去一眼。
她拿出纸巾,低头擦拭裙子上的污渍。
冷风吹动着她,冰凉的指尖无意触碰到皮肤上,迫使她头脑不免清醒了些。
眼前的一切都提醒着她,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有家的女孩了。
这一年。
十六岁的沈南栀告别了初中时代,即将踏入北轩市最好的高中——北轩一中就读。
盛夏即将过去了。
这一年的她,出落得一尘不染。
抬起眼睛的时候。
面前的少年,戴着黑色口罩,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衬衫袖口卷到了手臂中间,露出冷白流畅的一寸手臂。
他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淡漠。
天空下起了点点细雨。
他撑着伞。
好像是故意往下移动了伞盖,遮住了他的半个脸。
汽车车流的噪音很大。
沈南栀停住了动作,她望着那个人。
那个人朝她走了过来,骨感好看的手往前移动。
“咦?”沈南栀下意识地抬起小巧的下巴,头顶被伞盖住了。
男生的声音好听清寒,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冷:“你好,你是沈南栀吗。”
“…………”沈南栀没有出声。
男生继续说:“我是林盛泽,我来接你。”
沈南栀愣了下,她起身,嘴巴像黏住了一下,说不出一句话。
“你负责打伞。”
林盛泽把手里的黑伞递给她,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
毛毛细雨,落在沥青色路面上,像是水珠落入了鹅绒毛地毯里,没有一点声音。
他的肩膀偏移出了伞的面积。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终于,他开口了。
“累不累。”
沈南栀的眼睛像含着星星一样,她摇摇头,笑了。
少年的心灵像是被某一块触动,眼里的积雪像是云雾淡化。
淡淡瞥眼瞧她,像是一只小兔子一样依偎在伞里。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慢慢说:“以后,林家就是你的家。”
握着伞柄的手骨节泛白,像她脸上苍白的颜色。
以后,林家就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