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我的笔记本了吗?”
吉和一中高三11班的教室,苏呑呑(tiān)将一本本或厚或薄的资料取出,随手叠在桌上,不时往抽屉里瞥一眼。
“不知道。”佩安心不在焉地说道,语气淡淡的。
苏呑呑停下手中的动作,额前月牙形的刘海微微分叉。“你这段时间怎么这么高冷?都不像你了。”
佩安没回应苏呑呑的认真。最后的红皮本入包后,她就要往门外走。
“你还在为上次月考成绩沮丧啊?想开点……”苏呑呑慌忙地翻找那失踪的笔记本,最后发现它摊开深黑的封面,平静地躺在桌底的地板上。“你不等等我吗?一起回家啊。”苏呑呑拾起本子,拎着书包就站起来,小跑几步追上了佩安。
“不用。”佩安少有的冷漠。但苏呑呑还是跟在她身后。因为佩安这几周很反常。中学开始,她们就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佩安是很乐观的人,不可能一次考试失利就沮丧很久。
看着佩安走下楼梯的背影,苏呑呑感到莫名的生疏。
“呑呑。”突然,佩安住了脚。苏呑呑看到楼梯窗口射进的橘光在她衣服的褶皱上停滞。
“……不要跟着我,保重。”佩安勉强笑了笑,大步离开。
苏呑呑捧的黑封笔记本有了生命力,它在呼吸。
“白岚。”
笔记本涣散出近乎透明的雾气,逐渐凝聚成了一只庞大的白鸟。
它貌似猛禽,长有狐的垂耳,散发着诡异的雾气,将苏呑呑环绕。
“我记得,书里写过:被邪灵缠上,会出现相似的诡异梦境,精神状态好不到哪去——她身上的邪灵气息……”苏呑呑仰头望向身旁的白鸟,“对了,缠上佩安的会不会是新型邪灵?”
“毕竟我没遇到过这样新奇的……而且应该不是灵兽。灵物的能力比普通灵兽强大,也更稀有。”
白鸟俯下身,默认了苏呑呑的说法。但雾气涌动,似乎带着怒气。
“白岚,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灵兽……”
“别这样,我需要帮助。”
雾气仍然聚回了笔记本中,巨鸟的形象也随同消散。苏呑呑叹了口气,心里嘀咕:老爱闹脾气的东西。
夕阳斜射在墨色的封面。本子上几个颜色暗淡的字,在橘光的笼罩下有着金属生锈般的光泽——灵事记录。
佩安只身一人走在街道上。天色呈现出落幕的蓝灰,月亮借着微云匿藏其中。
“反反复复地,有只兔子,拿着印上骷髅头的糖……”
她感到疲惫。差不多从上个月以来,就有相似的噩梦在每个夜晚上演,像恶魔一般,折磨着她的精神。
梦境带给她的痛苦,使得她想彻夜不眠。可是每当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在晚上又会不知不觉地睡去。
佩安嘴角露出一丝无力的苦笑。夜晚的凉风掠过,她突然觉得今天的夜格外冷。
人行道上人影稀疏。只是不远处有一个身形高大的路人,有些佝偻地,缓步走着。路灯雪白的光显得冷森森的。佩安下意识地缩缩颈,她该加紧速度回去了。
“哒。”
“哒。”
“哒。”
近处传来的脚步声仿佛钟响般,低沉、缓慢而有规律。佩安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远处的身形,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或许是路边灯光的缘故,他从袖中露出的手,显得过于苍白。
佩安感到身体有些发麻,她劝慰着自己不要多想,一边想绕过路人——可偏偏,那个人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面前这个人穿着制服,有些旧的白衬上染了一大块类似红酒的东西,暗红色,有一股刺鼻的怪味。佩安踉跄地后退几步,借着光线勉强看清了他的脸——
那……根本不是人!
它的脸上长着灰白色的绒毛,兔耳,一双混浊而凸突的深红眼球死死地盯着前方,被撕裂般的嘴诡谲地咧开——
佩安倒吸了一口冷气,她顿时感到无法呼吸,喉咙也像是被人掐住般发不出声音。
“呵、呵呵……呵…”
“呵呵呃……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怪物发出如锥锋般尖利的笑声,随即,一只瘦削得骨节突显的手,向她缓缓伸去,露出夹杂着淤血的红指甲。
它毛绒绒的手心中,有一颗墨青色糖纸、印着骷髅头的糖。佩安惊惧地颤抖起来,瞳孔收缩。“兔怪”的裂嘴夸张地露出大块的板牙,漫出的血腥味几乎让她窒息。
“吃下去。”
怪物狞笑的面孔带着癫狂。它兴奋地凑近佩安吓成青灰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
半空中,一位黑发少女果断落地。
灰白的光飞速朝攻击目标射去。兔怪沙哑地低笑两声,早有察觉地挡下这一击。与此同时,少女将刚吓昏过去的佩安护在身后。
“该死的兔子。我朋友让你动了?”苏呑呑注视着高她不少的生物,左手心还有能量余留。
白岚闹脾气后。苏呑呑火急火燎地追上佩安。再晚点,她的朋友可能性命不保了。
“人类,请叫我法尔派拉。”名为法尔派拉的兔怪轻蔑地笑笑。
——法尔派拉……这是命名?
苏呑呑心一沉:只有较为高级的邪灵才会有命名。
法尔派拉打量起少女:她裤袋中置了一个小巧的黑封本:“启灵师。”它挑衅地瞪大双眼,血丝可见。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也不分清谁才是主人!!”
随即,法尔派拉一跃而起,猩红的利爪妄图给苏呑呑以致命一击。
苏呑呑能感受到正上方那股能量,不同于寻常的攻击,具有十分强大的威力。不是自己能轻易承受住的。
她护着昏迷的佩安侧身避开攻击,突然感到小腿传来强烈的刺痛。鲜血从三条刮痕中淌出,滴到布着灰尘的地上。
“嘀嗒。”
“嘀嗒。”
法尔派拉舔着爪中的血,脸上的白毛膨胀了一圈。“算你幸运。但,也到此为止了。”
邪灵朝她伸出利爪。
“白岚、白岚……”
苏呑呑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呼救着,她紧紧护住佩安,一边吃力地在手中凝聚灵力。
白雾悄然从笔记本中弥漫而出,霸道地向四方扩散。
法尔派拉讶异地顿住,动作停在半空。数秒后,随着雾气的凝聚,它的眼神重新现出振奋。然而,法尔派拉并未继续攻击,它尖细的红瞳微微放大:“你倒是有趣,但我现在没空消遣时间……”
“后会有期,呵呵哈哈呃哈哈哈——”
兔怪的形体逐渐化为烟气,只留下一身破烂的制服堆在原地。
(二)
“它具有人的特征,是灵物没错。对了……”
苏呑呑检查着佩安的伤势,发现没有异常后便站起,问白岚道:“那兔子走了?依我看来,它的实力不在你之下。”
白鸟没理会她的疑问,重新回到笔记本中。苏呑呑费解地揪了下月牙形的刘海。
——使法尔派拉离开的另有其人?
腿脚仍有隐隐的痛感,不过身为启灵师,伤势恢复较快,自然也止了血。苏呑呑看向昏睡的佩安,打算把她送回家。
邪灵解除纠缠后,与其相关的事佩安就会忘掉了。
她环顾起空无一人的街道,才发现城灯基本都熄了。
一个身影,在附近的高楼上,也无声地浸没在夜的墨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