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

裴文宣回了神，分明记得上一世没有所谓的“春日宴”，怎么这一世突然就有了?莫非上天叫他重来一回，不是想叫他再过与上一辈子一样的一世?

也对，命运是可以由人改写的。

这一世，他还想要位居相位，为了他的寒门，不再没落。

这最快捷的办法，便是成为长公主的驸马——如上一世一样。

只是李蓉于他，从来不是被利用的棋子。如果可以，他比谁都希望她这一世过的好。

过得好，身边不一定要有他。况且上一世他们闹得并不愉快，所以这一次，他决定放手。

也罢，这次他会赴宴。不过权当只是看看十八岁的李蓉……看完了，也便放下了。至于仕途，重活一世的他早已在官场之上混迹成熟，单凭他的本事，只要裴家人不加以阻挠，他还是有信心这两年便进军朝堂的。

童业公子!公子快接呀——

童业见裴文宣表情逐渐变化，最终化成一抹……骄傲的笑?他恨不得代替他把帖子接下来，再好好跟人家姑娘解释一下他家公子真的不是傻子这件事。

裴文宣失礼了，这春日宴在下会去的。

裴文宣另外告诉公主，不要以貌取人。

不然若以十八岁的李蓉看人的眼光，他还真是极易被选上的。

静兰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疑惑地瞧了裴文宣一眼，最后还是在童业殷勤地送别中离开了。

这人……哪儿来的对自己的自信?

而且她相信，公主才不是那等只看表面的肤浅之人的!

事实证明静兰错了。

李蓉喜欢好皮囊，无论是何年岁，遑论她如今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呢。

所以早在李明命福来拿出四人的画卷时，她便暗暗选中了裴文宣，理由很简单——他生的最为俊俏!

至于这春日宴，并不是李蓉的主意。

一个时辰前——

李明皇后?你怎么来了?

原本即将拍板的事，因为皇后的不请而入而打断了。李明望向来人，面色不虞。

李明福来。

福来陛下，想必也是娘娘爱女心切……老奴……

李明行了，你退下吧。

李明压抑着面上的不悦，声音冷淡而又疏离。

李蓉看出父皇和母后之间紧张的气氛，慌忙低下了头，她记得他们曾经有多恩爱，便对如今二人的形同陌路愈发心寒。只是这般年纪的李蓉并不知晓二人矛盾的根源，更不曾想过，今日父皇为她定下的驸马人选，个个都是寒门出身，注定不会危及帝位。

皇后见过陛下。我今日前来，也是为了蓉儿的婚事。

皇后不卑不亢地说道。

这话让李明十分不悦。

李明那不知皇后有何见解?难道是不满朕的安排吗?!

其实皇后早已心知肚明。那么她就更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撞上来，这分明只会增加李明对她的厌恶。

李蓉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冲母后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一边又撒娇般挽住李明的手——

李蓉父皇~蓉儿作为你们的女儿，自然要遵从你们的看法的……父皇和母后对儿臣的好，儿臣都铭记在心呢！

李蓉不要因为我……

皇后蓉儿。

李蓉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后打断了。随即皇后转开目光，向皇上跪下——

皇后恳请陛下，让我来主持这次择婿。我不会动陛下提供的人选，只是想举办一次宴会，让蓉儿先与他们四人接触看看，切莫因一时眼缘……而误了她终身大事!

闻言李明脸色稍缓。

如果只是这件小事，他不应允倒显得他别有用心。

只是皇后为了这件小事，竟还特地来找他，弄出那么大阵仗来……实在是可疑。

莫非背后还有些别的?

李蓉听了母后的建议自然是高兴的，可她又怕触怒了父皇，便有些忸怩起来。

她总觉得，今日母后有些奇怪……尤其是，在刚刚说不能只凭“眼缘”的时候，母后像是在含沙射影般低头看了她一眼……

李明若果真如此，朕准了。

李明只是皇后，往后还是守好你的规矩吧!

说罢李明拂袖而去。

而大殿之上，只剩下皇后和李蓉。

李蓉母后……您刚刚，是怎么了?

李蓉小声问。

皇后像是累了，向身后摸索到一把椅子缓缓坐下去，意味深长地抬头看了李蓉一眼。

皇后蓉儿，今日怎么这般乖巧?

李蓉蓉儿……一直都很乖巧的呀。

她不明白皇后的言外之意，只觉得母后的眼神很冷，像是利刃扎向了她，好似要把她这个人从里到外剥开来，细细打量一番。

皇后母后方才做了一梦……

李蓉一惊，难不成……

皇后梦到，你背叛了上官家与整个世家。

皇后而这一切，都是从你选择了裴文宣开始的。

李蓉掌心微湿。她肯定母后之前从没听说过“裴文宣”这个名字，竟知道了她今日有意要选他为婿……这梦，来得也太巧了些……

李蓉惯来是支持世家的。她从小便被教育她与太子李川的根基与靠山便是以舅舅上官家为首的世家，因而对世家有天然的好感与信赖。怎么会背叛呢!

而看母后方才着急的模样，怕就怕母后真的往心里去了。

李蓉母后放心，儿臣不选那裴文宣就是。

李蓉至于梦……都是反的。

李蓉儿臣不信……

李蓉母后也莫信。

李蓉的声音，不由带了几分冷漠。

她有一瞬间的恍神——她好像，不该过这样的人生的……

却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