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院前的石阶,白瓷碗中堆叠熟米,一只长香立于此上,正缓慢燃烧着。白烟农雾飘在半空,遮挡望向远方的视线。
灵汐握着一盒火柴坐在碗边石阶,手抚过了浓烟。
烟雾在手中液化,残留下无色透明的油状液体,与其中交杂的白色固体。
她来这已经有十多分钟了。
等红灯时天色忽暗,抬头见空中一抹红白身影闪过,下一刻她便站在了这座庭院中。
自称是母亲的女人端着白瓷碗叫住她,让她去门口点香守燃。
“一定要虔诚啊,汐汐!”女人嘱附道。
于是灵汐便在这守了十多分钟,其间香火熄了三次,她也一一随女人的嘱托点上。
她坐在这的时候还算早,见证了雾霭一般空气的形成,但也因从未从这一庭院前离开而导致没与任何玩家对上话。
岂今为止见过的、可能是玩家的,就只有右邻居家的女孩。
她出门时面容惊恐,手中捧着的饭色泽泡满,长香在门框上磕了一下,又被她慌慌张张地扶正了。
相对比其它的、一脸习惯甚至有些无所事事的NPC孩童们,女孩更像是他们这些忽然出现的异世玩家。
灵汐的目光多在女孩身上停留了一阵,两人不时对视,却谁也没开口。直至白烟遮住了两人之间的道路,阳光暗淡,寂静笼上村庄。
从时间来看,本次游戏的玩家似乎已经全部进入副本,常理来说其中也一定会有纯新手玩家。
全部玩家中竟没有一个大声说话提出质疑的。
这次的玩家都这么冷静吗?
还是这是个单人副本?
钟表指针走到六点整,灵汐熄了香回到屋中。
此时的晚饭已完整上桌,女人招呼灵汐坐下。
“妈,燃烟是要做什么呀?”入了座,灵汐顺势问道。
“你们回来得巧啊,五日后便为审判日了。”
“审判日?”
“山上有一户很富裕的人家,你还记得吗?”
“呃……”
“就知道你不记得了。也是,他家娶的新媳妇不怎么与咱村交流——算起来,也有十几个年头了吧。”
看着灵汐满脸懵的样子,女人笑了笑,继续道:
“在你小的时候,山上搬来了一对夫妻。城里来的,妻子怀孕身体虚弱,丈夫便带她来了这里休养。”
“原来是这样,那……然后呢?”
“然后啊——你还记得那个阿姨吗?”
“……啊?”专注摄取消息的灵汐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有点久远了,忘了。”
“真是的,那个阿姨对你可好了,天天见你捧着糖从她那回来呢。”
“抱歉,专注上学,有些忘了。”……这个副本怎么还有这么多我的背景故事……“后来呢?这些与审判日有什么关系?”
“别急嘛,跟妈妈叙叙旧啊。妈妈好久没见你了——审判日与这个阿姨无关,但与她的孩子和孩子的后妈有关。”
听起来像是杜松子树中那一户人家。
灵沙吃着饭,等女人继续讲下去。
“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很不幸,他出生时母亲便因为难产去世了,丈夫想着孩子不能没有母亲,于是又娶了一位。”
“那个后妈原本也是没带过孩子的,但还是爱孩子,也还把男孩当自己孩子抚养。”
“最初的日子还挺美好的,丈夫又开始忙碌,男孩和后妈关系融洽。”
“一切问题的源头呢,来自于后妈怀孕时闲邻居的一句谗言。”
“她说啊:‘那个女人其实不是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在你刚出生就死了,别看她现在对你那么好,等她有了自己孩子,你看她还管不管你。’”
“那天起,男孩就明里暗里地反抗女人。几次三番下来后,女人也不再溺爱男孩,两人的关系就此破裂。”
“更可怜的是,女人生下来的女孩玛琳亿点点成长后,由于认知的偏差,竟也偏心她的哥哥,反过来针对她的亲生母亲。”
“孩子的不认同,外加意外得知自己的丈夫正在外偷腥,后妈被逼疯了,在一次只有她和男孩在家的日子里,他杀死了男孩。”
故事与灵汐所了解的童话杜松子树的内容大差不差,除了男孩变成的鸟的颜色在这里是纯白色外,基本没什么差别。
本以为又要听一次完整的童话了,“母亲”却忽然话锋一转:
“正当后妈忐忑地走出家门时,男孩脖子上的磨盘忽然变得千金重,却死活落不下来!”
“落不……下来?”灵汐疑惑道。
“是啊,那磨盘就像粘在它脖子上了一般,那白色的小鸟在空中挣扎着,磨盘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它的脖子被勒出鲜血,小鸟越飞越低,直到身躯被大片染红,它被生生折断了脖颈,再一次死去。”
“小鸟死了?”感到消息开始走向特别,灵汐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审判日的由来是因为这个吗?”
“差不多喽。小鸟死的那天就是第一次审判日,审判的是与小鸟寻仇有关的主要人群。而这一次审判日……就是审判我们这些看热闹的群众了。”
“那……审判的内容是什么?”
女人夹了一块肉吃着,轻描淡写地说:“谎言,错事。小鸟会代替审判者审判所有人的罪行。”待到咽下,却又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灵汐说道:“那……我的好汐汐,有没有在学校做过什么坏事呢?”
灵汐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女人忽然又开口道:“也是,都大学生了,有点秘密瞒着妈妈也正常。对妈妈但是无所谓,但可别想瞒着审判日哦。”她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地开始专注吃饭。
“审判……结局是死亡吗?”
“被认定为恶的话自然是。”
“没有避免的方法。”
“有啊,当然有。”
一顿饭差不多结束,两人收拾好桌面,灵汐一路跟在女人旁边听着。
“去男孩那户人家家里忏悔,倘若你真心悔过,等到审判日,审判者会拿走你身体的一部分作为代价。”
“拿走?”
“被拿走的部分会化为蜡烛燃烧殆尽哦。就像你父亲那样。”
“?”
怎么还有父亲的事,原本还以为背景里只有一个母亲。
“怎么了,这么震惊,我不刚给你发你父亲过世的消息吗?这才几天啊,又忘了?”
“今日学业繁忙,是有些忘记了。妈,你重新讲讲?”
“你这孩子,真是的。”
女人嗔怪了一句,但还是认真地解释道:“你爹啊,他和他徒弟就是给那个男孩磨盘的人啊。”
“啊……?磨……磨盘?”
给磨盘的那个磨坊主?
“对啊?”
“我爸是磨坊主?”
“脑袋锈掉了?不是磨坊主是什么?”
“呃……”激动过了,话说的有点多。灵汐赶紧转移话题:“那我爸的……嗯……尸体呢?”
“还在屋里,我可不敢去葬他。”
“你不会伤心吗?妈?”
“伤心?我还没死,他就出去找女人了。真是,我还我巴不得他早点死呢。”
“啊……哦。”
家庭背景还挺完善哈。
“你也别动了,反正也不差那一个房间。”
“知道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去休息吧,熬过这几天就安全了。”
“好。”
收集到的信息已经不少了,灵汐也没过多停留,转身去找自己的房间——能找到的话还是尽量找吧,再问总觉得要被质疑身份了。
房间不多,一共三间,分布在两层。
一层的房间里摆着灵汐小时候的照片,被褥很干净,但基本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这应当就是她的房间了。
不过倒也不着急休息,她又上楼观察了整体的房间布局。
母亲应该是住在客房,客房的被褥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脚。
没什么特别的,灵汐正打算去看一眼蜡制父亲所在的房间,却突然听见身后母亲上楼的声音。
灵汐只好停下开门的动作。
“汐汐?怎么来二楼了。”
楼层设置似乎是特质的,二楼的房间除了两间卧房以外基本没什么可看的,这就导致了女人很容易就可以猜出灵汐上楼的意图。
“出了那么大变故,我想看看家里有什么地方变了样——不过也是因为很久没回来了。”
“这样啊,没有进爸爸呆的房间吧?妈妈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女人看似是在关心,语气中更多的却是质疑。
“没有,只是到处逛逛,放心吧妈妈。你早点睡觉,我逛完了,也要先回去了。”
灵汐送母亲进了屋,接着回到了自己房间。
简单洗漱过后,她便回到了床上休息。
窗外的烟雾已经几乎覆盖了全村,灵汐向外看,也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烟雾有一种怪异的腐臭味,不过不太重。按理来说在门外闻了那么久,灵汐本应对此免疫了才是,可从进屋吃饭一直到现在,这股腐臭味就一直淡淡地萦绕在她鼻尖。
况且,这股味道在屋里时似乎比在屋外还要大。
烟雾不怎么飘进屋里,那这问题,大概率就出在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