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云涧(餐厅名)出来时已近黄昏,手中的录音笔没什么重量,就这么轻飘飘躺在手心,随着一场雨就能溜失的杳无消息。
魏萧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它开机,零星语音条伴随着不断闪动的画面挤着添满屏幕。其中有一条似是被虞苛特意标记过,显示着“这一次的你”,不明用意。她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久到眼睛发酸,久到仿佛海枯石烂。再后来就是怎么也捕捉不到的头绪应声崩裂。
没有人知道,那天夜晚声色犬马曾短暂退场,粘稠的雨也没能困住深陷其中的人。
再次醒来是在一座绿水绕郭的小山城,那儿保留着所有久远的建筑。
一砖一瓦,一花一草,都作了古,时不时发出些来自亘古的声响。
魏萧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可手中的录音笔又如此真实的维系着她与客观存在。
合欢花洒下的街道 沿途有孩童,有瓜果,有弯弯曲曲向里拐去的巷子,看着有趣,惊惧也就消退了不少。
云边坐落着一个小卖部,在尽头的地方连着天,和那苍狗浑然一体。冰柜里琳琅满目,魏萧挑了只橘子味的冰棍,细腻的气泡兀自消失在须臾。旁边有人经过,错身时一阵汽水般清爽,女孩儿愣在当场。而对方也发现了她的一察不察,轻笑着开口。
“魏萧,好久不见啊。”
格外令人怀念的,虞苛的声音。像密钥解开禁制,记忆的洪流再次席卷。
她坚信这是一场梦,因为其往往圆人所思所想,否则也再无他假设。感情却肆意疯长,每一根神经都在怂恿着将一切归为上天的恩赐,一场应该的遇见 。
魏萧好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虞苛你怎么在这?”
结完了账从小店往外走,她仍在想着刚才的话语。对方沉默了许久,久到老旧风扇的吱嘎更加清晰,收音机卖力制造杂音。抬头探寻时,又只来得及捕捉一抹还未藏好的哀伤。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旅游?”似是觉得这么问不妥,下一秒又换成了“我们最后怎么样了?”魏萧突然认为,虞苛可能是知道的,知道了自己的死,知道了一场无疾而终。
然而那样残忍不适合他们的相见。
“最后的事还是交给上天翻云覆雨吧。”终了,魏萧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山上走去。半山腰铺着齐膝深的合欢,
宜别离。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虞苛近乎眷恋的瞧着自己,随即也大步跟上。
天光乍破,远山一座座,想起很久之前有句话曾忘了说。亦步亦趋的人踏入花海,忽的停下,朗声讲起一段不长的故事。
“一个男孩死后,发现自己没有完全从世界抽离。他和自己的录音笔形成了一种特有的微妙关系,想见的人会通过一条录音找到他。男孩惊喜于每次的相遇,却有难过于这种遇见。可他依旧愿意奔赴万里之遥,来让女孩找到自己。所以,我喜欢你呀”
不止高中,不停滞于现在。
话散在风里、花里,被温柔带到耳边。不曾开口的言语,还是闹得为人所知晓。魏萧没有回头,她清楚的明白,那个跟屁虫不见了,在漫天合欢扬起时。夕阳将倾,泪眼迷蒙间,似有一双手轻轻揽着自己,带她告别了小城。
小城里的旧收音机不再卡顿,悠悠扬扬放着陈旧的歌:
暂别今天的你
但求凭我爱火
活在你心内
分开也像同度过
……
那年我来到小城,也曾穿街过巷。
自以为揪住了整片美好,可云道他该走了。
于是天空没了遮挡,阳光过分嚣张。
好动的女孩儿,不愿再奔跑到群山深处,云的家。
最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只是云边的故事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