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暖和起来,那些迎春花仅剩下寥寥数朵。
余焉在范府已有段时日,也渐渐熟稔起来,那些年长些的嬷嬷们都亲昵地唤他“小焉”,每日都把他喂得饱饱的,仿佛要将以往挨饿时没吃的饭都补回来似的。
一个月下来,余焉白皙的脸上总算增添了一圈肉。
范知愉每日早出晚归,两人总是鲜少碰面。
然而今日不知怎的,范知愉提早归来,刚进院门便瞧见余焉蹲在墙角,双手捧着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一个高大的阴影自上方笼罩而下,余焉有些心虚地猛地站起身,“啊!”两人不约而同地轻呼一声。
余焉伸手揉了揉被撞疼的头顶,语气中带着些许委屈,问道:“大人,您怎么突然回来了,嘶,好痛啊。”
范知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撞得后退了两步,下巴也隐隐作痛,半认真道:“这么有力气,看来得让厨房少喂点给你了。”
“明明是…明明是大人您吓到我了。”
“哦?那你在做什么?鬼鬼祟祟的,难道不想回去了?”
说到这儿,余焉沉默了。
人嘛,都是贪心的,一旦变好了,就不想再去面对以前那些不好的,这种落差感,没几个人能坦然接受,毕竟大家都希望自己能更好嘛。他也不例外,他可不想回到曾经的日子。
余焉没去看范知愉的眼睛,他怯生生地低着头,小声回答:“大人,我想在这儿种一棵梨树。”
范知愉有些纳闷,种树干啥?北原地干,不管种什么东西,要是不精心照料,成活的几率都不大。
范知愉觉得这纯粹就是在浪费没必要的时间和精力。
余焉:“大人,今儿个回来得早,还没用午膳吧,你想吃啥,我去给您做。”
“不吃。”范知愉淡淡地说。
“啊?”
“不吃,今儿有空,带你出去转转。”
余焉来这儿这么久,半步都没踏出范府过,今儿听范知愉这么一说,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他下意识地用手挽住面前人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说:“真的吗?大人?!”
范知愉侧过脑袋,伸手轻轻打掉余焉挽上自己胳膊的手,冷冰冰地应了一声。
“谢啦大人。大人您真好,需要我去准备点什么吗?”
“会骑马吗?”
“不会。”
“那就不用了,等我换身衣裳就走。”
范知愉脱掉往常穿的黑衣,换上一身轻盈的白衣裳,这让他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柔和感。
因为余焉不会骑马,所以范知愉叫人准备了车。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马车后,余焉忍不住夸赞道:“大人,您这身真好看。”
范知愉没搭理他,而是闭着眼,用手轻轻揉着自己的眼穴,有点疲惫的样子。
看他这状态,余焉也识趣地闭上嘴不吭声了,而是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透过帘子,打量着外面热闹的街市。
这儿有好多吃的、用的,都是他以前没见过的。
“你若是有想要的就去买。”
余焉转过头来,很认真地对范知愉说:“大人,在范府这段时日乃是我过得最为幸福的时光,这些皆为我往昔不敢奢望之物,故而我着实什么都不缺,你能带我出来溜达溜达,我便已然欣喜至极啦!”
话音甫落,余焉的手腕便被一双大且有力的手给抓住了。
范知愉一边将他拽下车,一边道“出来总得买点东西。”
三分钟后,他的手上便多了一份王记招牌的紫米糕,十分钟后,手上又多了两套新衣裳,两分钟后,手上再度多了与衣裳同色系的发带、玉簪,八分钟后,手上又又又多了一份特色烤肉。
终于,余焉拉住了范知愉袖口的衣角,示意面前之人瞧瞧自己手上提的那些东西,并小声地道:“大人,我提不了这么多,咱别买了吧。”
范知愉总算停了下来,思索了两秒,他缓缓道:“我去北坊那边拿点东西,便带你去用膳。”
一听到膳,方才还仿若泄了气的皮球的余焉立马又有了精神,乖乖地应道好。
天色渐晚,天幕上亦出现了点点寒星。
酒楼二楼的包厢门被人推开,房中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来人,他起身抱怨道:“你咋才来呀,我都等你老半天了。”
目光透过范知愉看到他身后的余焉,便上下打量起来,把余焉看得直发愣,直往范知愉身后躲。
“这人谁呀?范知愉,你啥时候身边多了这么个人。”话虽是对范知愉说的,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过余焉,余焉往他家大人身后躲,这人就隔着范知愉的肩膀凑过来看。
只听他说:“看他这模样,不像是咱这边的吧。”*
终于,范知愉夹在中间实在受不了了,把身后的余焉给提溜出来,介绍道:“他叫余焉,这位是赵家小公子,赵远净。”
赵远净把手中折扇一展,笑嘻嘻地问道:“余焉…那‘焉’是哪个‘焉’呀?”
余焉这才抬起头,答道:“回赵公子,焉知非福的那个‘焉’。”
“哦哦。”赵远净余光瞥见范知愉手里提的东西,又惊又喜。
“哎,不是我说,咱从小一起玩的这帮弟兄里,还是你最好,你手里的莲子酿是北坊那边买的吧?这么远,你也是有心了。”
莲子酿,故名思异,用莲子泡的酒,把当年采来的上好新鲜莲子加入烧温的酒中,浸个个把月,再把泡熟的莲子捞出,把洒烧开,之后在冷窑里放个秋冬,等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再打开,味道刚好。别的洒越放越香,而这酒放的时间短了,味道就不够香醇,甜味居多,放久了则苦了。只有把时间掌握好,这酒味才会勾人。刚入口时苦味在舌间停留几秒后随而来的,是一股清甜.
物以稀为贵,每颗莲子都是精心挑选煮酒条件又苟刻的酒,自然只能在春日的皇家的宴会上看见它的身影。寻常的富贵人家也只有提前半年花大价钱预定,才可以在来年春天喝上那么一两口.
赵远净双眼放光的接过酒,招呼他们坐下,招呼小二点了菜。
“点几盘不辣的.”范知愉说道。
赵远净不明所以:“你打个仗回来,生活习惯都改了?”
范知愉用眼神示意自己身旁的余焉,开口说道“他吃不了辣。”
言毕,范知愉感到一个异样的眼光从自己正前方投来。
吃了一会儿,赵远净说有些热,想让范知愉陪他出去吹吹风,便只留了,余焉一个人在屋里。
刚一掩上房门,赵远净就迫不及待的凑上来 “说实话,你那个余焉,哪来的? ”
“捡来的。”
“哪捡的?难不成你打仗的时候捡的?”
范知愉把事情简单给他说了一遍。
“哦~你运气倒也真是好极了,这么水灵灵的人都被你捡到,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打算把他送回去?”
“也许。”
“要不然你把他送给我当书童吧。”赵远净拉着范知愉的肩膀开起了玩笑。可殊不知他们说的这些话,却被屋内的人牵着门板听了个尽。
余焉像木头一样回到了自己的位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夹菜,吃掉 。
刚刚还如山珍海味一般的饭菜,现在却如同嚼蜡。
范知愉真的想把他送回去,虽然他已经表现得很乖巧了,但这也是避免不了的结局。
他猛地抓起杯子里面喝剩的酒,一口灌了下去,苦辣的味道在他嘴里蔓延,呛的他把脸透红。
没几秒他脑袋就沉沉的,倒在了桌子上。
等门外的两人进来时,只看见他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怎么就睡着了?”赵远净问道。
范知愉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余焉的身边把他扶起,开口道:“他在那边没有亲人,我大概率会把他留在这边。”
思索了两秒,他又补充道:“你就别问我要人了,我捡到的,想都别想。”
第三章-完
(是的饱饱们,时隔三个周我又来更新了,我写这个只是为了娱乐,不喜勿喷,不喜勿喷,不喜勿喷,而且我也觉得自己写的不好,自己都没勇气看第二遍[笑哭]马上中秋了,海上月是天上月,希望你们眼前人亦是意中人,所以提前祝饱饱们中秋快乐!谢谢大家的喜欢,大家的夸夸就是我写下去的动力୧꒰•̀ᴗ•́꒱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