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轻拂着佳阳三年的时光,却未能吹散北原与南国之间那弥漫的硝烟。两国表面的平静终被那铁马冰河的践踏声狠狠打破,战火如猛兽般蔓延开来,边境的百姓深陷于水深火热的苦难之中。势力旗鼓相当的两国,让这场战争的结局如同迷雾般难以捉摸。终于,在佳阳六年之际,北原凭借着险要的地势,艰难地赢得了这场漫长而残酷的较量。“哎,听说了吗?范将军要回京啦。”
“真的呀?咋没见着人影呢?这孩子,从小跟着他爹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就喜欢那些冷冰冰的刀剑。”
“是啊,少将军十七岁就随军南下,算算日子,和南国这一仗都打了快三年喽。这一转眼,他都二十岁啦,真是时光如流水啊。”
“你酸啥酸啊,还‘时光如流水’,人家又不是你家的。”
众人一阵哄笑,笑够了,便各自散开,又去忙碌各自平凡的生活。“少将军,那个从南边带来的俘虏咋处理呀?小的们都问过好多遍啦,他说是个孤儿,混进军营就为了混口饭吃。”
范知愉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抬手轻轻做了个暂停的动作。听着手下的汇报,他这才想起似乎确有这么回事。只是那时战事正紧,后来又急着回京复命,竟然将此事抛到了脑后。这些夸赞,他自幼便耳熟能详,不管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听得腻烦了。此刻,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回到府中好好睡上一觉。在北王的皇宫内。“皇上,范将军到了。”
汤彦褪去皇袍,摘下发冠,少了平日里的威严,他背着手站在窗前,静静地凝视着窗台上的一株蝴蝶兰。“让他进来。”
“是。”公公退下后,书阁的门被轻轻推开。“微臣参见……”
范知愉还没来得及弯下腰,就被面前的人一把拉起,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见什么见,说过多少回了,咱们之间不用这套。”
汤彦拉着范知愉的胳膊,让他坐在案前,仔细地打量着他。这人三年不见,除了被晒黑了些,似乎没什么变化,哦,不对,眼神变得更犀利了。范知愉看着汤彦还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缓缓开口:“皇上这是何意?”
汤彦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哦,抱歉。”果然变得更犀利了,连朕都不让碰了。范知愉身为重臣之子,汤彦则是天命之子,两人自幼相识,汤彦比范知愉大上几岁,小时候常常带着他逃课去打鸟狩猎。那时,范知愉小小的身影总是紧紧跟在汤彦身后,一口一个“汤哥哥”,当然,这也是他最不愿提及的过往。“皇上身为万民之上的君主,言行举止应当稳重些,心性不可再像少年时那般。”
汤彦不满地啧了一声,反驳道:“知愉,你怎么也和那些大臣一样古板了?你以为我还小吗?再说,我年少时的性子怎么了?你不也挺喜欢和我一起玩的吗?天天跟着我要这个要那个的。”
“再说,我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现在不用偷偷去狩猎了,我可以大办宴席,让群臣都来陪我,光明正大地去。”
“还有你以前你那么小一只,跟朕的小尾巴一样,朕什么你就干什么,你长大了怎么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呢,变化可真大。”
汤彦每说一句,范知愉的脸色就黑一分。就在范知愉愤怒压抑到极致的时候,汤彦止住了,但又没完全收口。“你先不要急,你一个武臣,朕可打不过你。”
“皇上若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微臣就先回了。”眼见着范知愉起身拍了拍衣袍,汤彦又一把拉住了他。
“干嘛?”范知愉现在又困又饿,脾气有些上来了。
“这么久不见面,不想朕吗?”
“不想,我想回府了。”
“别啊,谁说朕没有要紧事了,多得是。”
“你讲。”范知愉肯转头看着他了。
“朕还没给你赏赐呢,这样吧,朕在城外兴修了一座院府用于避暑,也快入夏了,那处院府给你吧,那环境幽静,风景甚美,你……”
范知愉打了一个止住的手势打断了汤彦的话,他想不通这人话怎么这么多呢,还是和以前一样,“行,谢了,我走了啊。”
“不行,你还没吃饭呢。”两人久别重逢,喝了不少的酒,“南国的战事,依你怎么看?”
范知愉手中的筷子一顿,表情严肃地道:“我们这次也只是凭地势的易守难攻才胜利,南国自然条件好,多江多河雨水也充沛,这是我们比不上的,依臣觉得,皇上可修些水库以用于储水,也好缓解一些地方的旱灾啊。”
闻言,汤彦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这事关明儿就同大臣们商议一下,对了,这几天的早朝你便不用来了,你刚回京,就好好休息一下。”
“那太后最近怎么样了?”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谁人都知晓,当朝太后并非皇上的生母,而是其生母同父异母的妹妹。虽说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但两人关系却极为要好。在姐姐十六岁那年,便被赐婚给当朝太子,也就是汤彦的父亲,成为了太子妃。而同年冬日,妹妹又入了宫,成为了一位备受宠爱的妃子。本以为姐妹同侍一君,会生出嫌隙,但当时两位娘娘年纪尚小,便也未觉有何不妥。更何况,在帝王之家,这也实属平常。
姐姐为先帝发妻,身着华丽的凤袍,端庄地坐在皇后的宝座上,散发着母仪天下的威严。妹妹则穿着娇艳的宫装,成为了受宠的妃子,娇艳动人。当时在集市上,时常能听到人们议论:“皇上可算折在这对姐妹花中喽。”云云的话。
然而,好景不长,汤彦的生母身体孱弱,在他十岁的时候便不幸染上风寒离世了。先帝即刻封了妹妹为皇贵妃,代替他的生母抚养他。当时汤彦还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平日里母后对他严加管教,动不动就用责任约束他,凶得要命,而姨娘对他最好了,所以生母离世的事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悲伤。
(作者有话说:汤彦不难过并不是因为他是白眼狼,而且他当时尚小,不懂得这些意义,再加上平日中皇贵妃对他很好,他便认为没有什么)
皇宫内,先帝为了的纪念先皇后,皇后位置已经空了七年,皇贵妃也始终未能怀上孩子。就在一次狩猎中,先帝遭遇刺客暗杀,朝政顿时陷入混乱。大臣们和妃子们都对皇位虎视眈眈,无奈之下,贵妃将年仅十七岁的汤彦推上了皇位,自己则当上了太后。就这样,北原迎来了最小的皇上和最年轻的太后。
汤彦接过皇权后,太后开始垂帘听政。她逼迫汤彦娶了一位重臣的女儿为发妻,将很多官家的嫡女都纳入了后宫,一方面掌控着前朝,另一方面管理着后宫。
大家都在背后议论纷纷,说这位太后无非是想权倾朝野,吞并汤家的江山。
虽然大家都这么说,但汤彦心里非常清楚,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她担心他受到伤害,所以才垂帘听政;害怕他控制不了前朝,才让他娶了重臣的女儿。三年前,南国与北原的纷争愈发频繁,范家手中的定军权日益膨胀。
太后做了个让汤彦平生第一次与之起争执的决定定。
“母后,你为何指名道姓要范将军让范知愉领兵去平息战事?”
一位身着华丽衣袍、面容姣好的妇人背对着他,语气不悦:“皇上,哀家不想让你插手此事。”
汤彦提高了音量:“为什么?太后你明知道这场战事胜负难料,万一,万一……”
江明芷猛地转过身,掐住了汤彦的肩膀,直言道:“有什么万一?胜了重赏便是,死在战场上也是命由天定!皇上,哀家问你,你当真不怕范家吞了你的江山?!”
“太后,你知道的,知愉与朕从小一起长大,朕虽非他肚里的蛔虫,但朕了解他!范知愉绝不会有那种心思!”江明芷没在看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声:“若姐姐在世,也定会这么做。”
汤彦气得身体发颤:“你少拿我娘亲压我!如果他真的去了,那么在范知愉平安回来前,我定不会再来和你说一句话!”
自那天后,太后一病不起,尽管太医医治好后,身子也弱不禁风,不再参与朝廷政事了。而太后的寝宫,皇帝也再没踏进半步,两人除了皇宫举行的宴会上必要的见面,再无其他交集。
大家都不知为何,唯有范知愉心知肚明,那天喝醉酒的汤彦找他说了好多话,说自己也无能为力,说对不起他。
范知愉带兵离开那日,下了很大的雪,士兵士气高涨,随他南下。
记忆中的汤彦回过神来,笑道:“母后挺好的,朕打算过几日去见见她。”
“嗯。”
“当年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范知愉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汤彦没说下去。
“皇上多心了,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保卫国土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夜幕降临,范府早已被黑暗笼罩。范知愉与汤彦饮酒后,心中有些许茫然,便想去后院吹吹风。还未走到拐角处,一个又小又软的黑影猛地撞了上来,范知愉下意识地将其护在怀中。
尚未看清怀中之人,他的两三个属下便手持火把走了过来,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来人。怀中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年,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此刻他像只受惊的小兔,身体轻轻颤抖着。
属下大声喝道:“冲撞了将军,还不快跪下道歉!”小兔被这喝声吓得又一哆嗦,口中似乎有呜咽声传出。“无妨。”范知愉轻声说道,便让属下们退下了。他轻轻拍了拍小兔的背,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此?”
闻言,怀中的人退了一步,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回……回将军的话,我……我叫余焉。”
“我……”说到这,身下的人哭了起来,豆大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我想回家,将军,我真的不是无意闯入你们军营的,我知道错了……我……”说到这,余焉又哭了起来。
他这么一说,范知愉有了一点印象,于是将人带进了屋内,想好好问问他。
(有人看我就继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