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语泩回到屋内,看着面前落灰的床榻、梳妆台,内心不禁有些五味杂陈。联想到陆啟送她回殿之事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并非不知道陆啟的意图,但他们二人之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开的。
何况关乎到下界的命数。九重天好歹位居仙人之地,若是随意扯出个别真相,先不说神官心念一动会产生什么蝴蝶效应,就说这往事重提会改变多少念力这事,这真相也不能由陆啟亲口提起。
“罢了,逝者不能复生。日后找到机会再亲自下界探探吧……”阮语泩随手捏起了一个清洁术,看着过于茂盛的花草揉了揉太阳穴。
“过会怕是有人又要来闹腾……还是闹完再一并清理了。”阮语泩亲手洗了茶具,摘了几朵小菊烹了一壶茶,坐在凉亭里托腮发呆。
过了一会外头便传来一阵喧闹声,还有某位大小姐尖锐又稚嫩的怒吼声。
“阮语泩!!你给我滚出来!!!你们竟敢拦我?!你们不怕死吗!!?”楉淑怒气冲冲的怒瞪着挡在落华居门口的两位神官。
那两位神官相视一笑,拦在楉淑身前的扇子却纹丝不动。“好啊你们两个!来人!给我摁住他们!”
后面的侍女早就跪了一地,只一个胆子大一点的侍女颤着声音说:“公主……这两位是...是孙霍孙千两位神官……”
孙千叹了口气,连忙摆摆手,“不必跪啊,起来吧起来吧,我们也是刚回来,顺便见见旧友。”
楉淑还是一副不让我进去我就闯进去,我今天非进去不可的样子,丝毫不在意侍女所说的话。此时的阮语泩听见吵闹声也来到了落华居门前,没成想倒是见到了另外两位神官。
楉淑皱着眉举起了手中的剑,剑尖指向拦路的两人,“我管你是孙什么的兄弟两,我劝你们别拦着我!我今天非要散了阮语泩的念力,让她再滚回下界去!!好狗不挡道,不然我一起送你们下去。”
眼见着两方就要大出手,阮语泩连忙一只手抓着裙角向外跑,一只手在空中摆了摆,“劳烦别在我院前打!”
好歹是让两方都把目光看向了自己,阮语泩也松了一口气。别这样啊,她刚升上来,一点多余的功德都没有,要打坏了什么她也没多少功德能去修缮的……
“阮语泩!你还敢出来?!”见阮语泩尴尬的笑着看着几位的模样,楉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和我爹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清楚,如今你倒是风风光光的让天帝给你送回来了!我爹呢!他还被你镇压在枯木井里!”
阮语泩摇了摇头,闻言正色的说道,“我说过,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选择?!但他没有选在枯木井里!是你!是你把他关进去的!”楉淑说着说着眼角便逐渐湿润了,手中的剑也难以对准,只在空中颤颤巍巍的摇晃着,像一株被风雨捶打的枝干。
“我爹爹的确是有些过分,但你为何不一剑杀了他?而是将他锁在枯木井里饱受折磨?!”楉淑眼中一片猩红,不顾形象的朝着阮语泩走来,不论是非的话倒是叫人可怜的紧。
“你可知我的剑术都是我爹爹亲自教导我的,是我!替他守护了南疆一片!替天帝护住了一地的功德!天帝凭什么...凭什么默认你将我爹关进枯木井?!!他就是偏袒你阮语泩!”
楉淑双眸含泪,眼底布满了悲痛愤恨,她不解,更不想听任何解释,这般年纪的小女孩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阖家圆满,全然不顾生死因果。
闻言,阮语泩垂眸,看着面前的女孩朝自己步步逼近,一直至两人之间只有半米距离才缓缓住脚。
“你,与其在我面前申冤不公不义倒不如亲自下界去问问你爹他到底做了什么。也对,你不敢,你不敢去见他,因为你怕你的父亲质问你为何这么久都没去看他!
南楉淑!有些因果一旦开始就只能听天由命,有因必有果!这不是说做了多少好事积攒了多少功德就能抵消的!他对外御敌是真,但杀了百千百姓也是真!他必须自己承受!
他不过是与我划分了部分因果,将他自己的功德和身躯为祭,助你成功飞升罢了!”
阮语泩一时语快,被南楉淑三番五次的针对的烦躁也一并涌上,说罢后情绪都尚有些激动,胸膛止不住的起/伏。
远处赶来的陆啟又仿佛看见了百年以前尚与他交好的那位国师之女,两个人影在视线里逐渐重叠,一时让人难辨真假。
阮语泩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看向楉淑,“我几度都曾和你说过这是你父亲自己的选择。他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赎罪,这还有什么好置喙的?
我任由你几次在我面前无礼不过是因为你爹曾央求我照拂一下他的女儿,但你别忘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
孙霍对着阮语泩作了个辑,“好久不见啊,阮神官。我们兄弟两奉天帝之命前来替你除秽。”
孙千也吊儿郎当的将手搭在他哥的肩上,将重量大多压在孙霍的身上。
“是啊,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南楉淑属实有些过分了!两百年也是她才让你……”
孙霍给了他弟一胳膊肘,示意他闭嘴。孙千意识到了什么般尴尬摸了摸鼻尖,“咳……抱歉啊”
阮语泩笑着摇了摇头,“无妨。”
而站在一旁远观着的陆啟在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止住了脚步,随行的神仕望向他,低声询问,“天帝陛下,您不过去吗?”
陆啟抿了抿唇,“不必了,回殿吧。”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梧桐树下璇落的几片叶子。
是啊,她也变了很多。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国师之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