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鸢01

我梦见一个奇怪的女人，看不清脸，只看得见周身系着的、绕着的、飘着的红线，拿着几寸长的银针往我眉心间扎来。

我惊醒，微微泛白的天色让我意识到已是清晨，身上的背心被汗浸得微微发潮，仿佛恐惧化作根根丝线将我缠绕。父母和妹妹还在睡着，奶奶已起床去了田里，不是上学的日子，村里正值农忙，**草洗漱后就抄上背篓和镰刀去割草。

“周瑞清！！”我闻声望去，是邻居家姚泉，我应了声，想着有人说话总比一个人干活好。

他神神秘秘走到我旁边，凑近我耳边问

“晚上村里来了戏班子，这会儿正在村口搭台子呢，去不去看？”他朝着我笑 。

我没什么大兴致，毕竟戏班子来来回回也就演那么几个节目，早就看的发腻了。就算是会变戏法，看的多了也就没意思了。

“不想去，都是骗人的东西。”我头也没抬。

“可是这次听说会有不一样的奖品，这群人好像是从大城市来的，会的东西也不一样。”他又神神秘秘凑近我说。“奖品不拿白不拿。”

我没说话，姚泉也看着是自讨没趣，走到一旁开始割草。远处看来，无边无际的草好像正在吞食我们，风吹过，草摇摇晃晃，我们也摇摇晃晃。

晌午，我们往村里去，背着盛满猪草的篓子。村口戏台子搭的七七八八，围了几个游手好闲的人和几只游手好闲的雀，我瞟了一眼，依然往家走去。

太阳开始下沉，人们就像归巢的鸟，开始升起炊烟，摆起饭桌。

正在院里吃着饭呢，姚泉就来拉我要去看戏。非说着有奖品让我一起去，燕儿听了饭都顾不得吃完，晃着脚丫子嚷着也要去玩。我看了眼娘，似乎是就默许了的意思，于是我放下碗，拉上燕儿走出了院子。走上了那条坑坑洼洼不算平整的泥巴路。我像浮鱼游在波涛上，燕儿蹦蹦跳跳，像云雀落在白云上。

到的时候开场的锣鼓已响过了几声，人群叽叽喳喳嘈杂得像乌鸦。我本就性致缺缺，自然也没什么想挤进人群的欲望，况且，我实在不想被汗臭味围绕。姚泉早就没了踪影，燕儿倒是吵着要看。我四下里看了看，把燕儿抱起来放在一颗不算高的树杈子上，自己靠着那树干，抱臂站着。

台子中央站着个白大褂，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肩头站着只白色的大鸟。我没见过那样的鸟，况且，下一秒，这鸟开口说话了。

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被吓了一跳，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而那白褂男人还是笑，一言不发，由那白鸟继续说着话。

那鸟的声音沙哑，却像老旧收音机一样，模糊而清晰。

说完了开场白，那男人鞠了个躬，随后拍了拍手。

那一瞬间燕儿叫起来，兴奋的叫。

我看见那鸟飞上天，随后化作千百只白鸟四散在空中，又如落幕的烟花般落向地面，最后稳稳停在每个孩子的肩膀上。

我不喜欢被当成小孩子，但有一只还是落到了我的肩头。

这时那男人又拍了拍手，一开始的那只白鸟飞回他肩上，不知怎的，我从那鸟眼里看出惶恐与悲凉。

他说鸟的腿上绑着纸条，这是给孩子们的奖品，最幸运的孩子可以拥有神秘礼物。

孩子们纷纷开始吵着要看，倒是比鸟更像鸟。

我帮妹妹去拿纸条，抓着的鸟爪乖的好像有灵性，解下纸条后，那鸟突然掉了下来，定睛一看竟是只纸扎的鸟。

又是一阵喧闹，想来应该是发现了这鸟的变化。

那白大褂仿佛早已料到，又一挥手，纸鸟扑棱棱又飞上了天空，然后啪得一声，真的化成落幕的烟花了。

天空依然蓝的惨淡，好像刚刚没有鸟，没有烟花，有的只是天底下乌压压的人群。

我感到被人一拍，转头一看是姚泉。他嚷嚷着要看我和燕儿的奖品是什么，燕儿的是个糖，我想着自己八成也是，便懒得看，随手把纸条递给姚泉。

不想他开始大喊大叫，一面叫一面把我推过人群推到台前，我一头雾水却有有了些眉目。果然，一问，原来我是神秘礼物的得主，一拉二扯间，那纸条又回了白大褂手上，他一把拉住我，我没法，只得朝后大喊一声“看好我妹！”便被拉上了台。

戏台搭的匆忙，脚底下的木板吱吱作响，近了看，才看见白大褂脸上也画着有些结了块的白油彩，让人说不上来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