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明媚,这是陆其新的第一感觉。
他坐在窗边叹了口气,转身把棕色的帘子拉得更大一些。初晨的神圣光辉撒满了整个复古风的书房,把中欧风格的木质办公桌照得快要反光。
Alpha双手十指交叉放在鼻尖下为脸做出一个支架,出神地思考着。
“昨天还真是梦幻…”
陆其新瞥了一眼对面公寓折射出那巨大恒星的光芒,仿佛在与昨天造访的环境对比。如果说那里能称得上是怪诞,那么这里就不只是正常世界,而是圣洁的教堂了——不,是天堂。他摇了摇头,苦笑着否认。
“你是?”谢宇炫打开被颜料重度污染的铁门问道。粗略打量面前之人后他对这个陌生人露出一个能够称之为“招牌”的微笑。“您来得不巧,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故,鄙人正在处理呢,请您稍等一会儿。“
他伸出五颜六色的手摊开,掌中赦然出现了一个空的抑制剂瓶。陆其新刚想问些问题却从门外不一小心看到了一个躺着的、身体以怪异姿势扭曲的人。
肯定是蜡像。
陆其新在听了谢宇炫说至少要扶起蜡像而关门后,不安地舔起嘴唇安慰着自己略感恐惧的心,顺手拿出朋友给的名片重新查看。在造访前,他从没想过对方如此不同凡响,甚至对这张白色简约的小硬纸曾怀有轻蔑。
可现在不同了,他不知不觉地严肃起来,眼神犀利。
“可以进来了。”门重新打开,刚才看到的“人”就被放在淡青色的窗帘下,表情十分有神。“请小心,地板不小心让鄙人毁坏了,望恕罪。”谢宇炫左手放在胸上鞠了一躬,右手向侧边前伸做出“请”的手势,身子配合地让开一条路。
陆其新拿着名片应邀进门,各种不知名染料被碰翻后杂糅的味道让他略微皱起眉头。但为了时日不多的朋友,他还是硬着头皮向房间里走去。地板很滑,大多数地方尚有膏状的物质,而有些地方在抬脚时却有几滴液体滴下。
“请坐。”蜡像师似乎早已习惯在这种状态下的地板上行走。陆其新刚小心翼翼走到木椅旁椅子便被拉开,谢宇炫的手也放在了他肩上。简单寒暄客人入座后,蜡像师也在另一头的椅子上坐下,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着。
“他说...让我把这个给你...“陆其新刚想跷起二朗腿,鞋底的染料却让他作罢。他不快地抿抿嘴,将名片放上透明玻璃桌上用手指推了过去。
“嗯....”蜡像师将名片滑到桌缘使其露出一角后拿起,对着阳光看了几眼又放回桌上。
“难道...”
陆其新听不清对方呢喃,看了看周遭被阳光笼罩却仍旧怪诞的环境又无端生出些害怕。他看了看已起身,在一旁边翻着一本档案边拿着手机联络其他人的蜡像师,趁他不注意轻轻地重新取回名片放在阳光下看起来。不知为何,眼前之人的举止告诉他,这张名片被自己不识泰山的眼光低估了无数个档次,名片上所涵盖的重要信息也可能被忽视。
良久,陆其新终于审视完了名片,把它从阳光下拿开,放回桌上。
他有点失望,因为除之前看过的“谢宇炫”三个字后只剩下一个用特殊方法制作的图案自己曾忽视过。
那个图案是灰色的,蜡像师本人的头部轮廓。可令人不解的是,脸部外圈有一圈隐约的虚影。“是故意做成这样的吗...有什么涵意吗...”
种种怪诞的事集中发生在一个阴郁的环境里,身旁还有个只了解名字的陌生人确实难以让人感到安全,不胡思乱想。
“但...也不会怎样吧...“陆其新自言自语地把手臂搭在一旁的玻璃窗檐上看向外面。晴朗的天空,白云正愉悦且无声地飘过公寓楼顶上,太阳也仍映在对面的窗玻璃中。
“啪”的一声传来,档案合上时的气流似乎激起了空气中的灰尘,阳光中原本安分的小颗粒又重新活动起来,飞舞着旋转,落到房间各处。
陆其新的眼光为其吸引,又抬头看向古怪的蜡像师——他正拿起桌上的名片。大部分人在这种负命而来,东道主却只自顾自做着奇怪事情的情况下大都会不耐烦,陆其新也并不例外——更何况眼前的人动作又轻又怪得活像一个鬼魂,叫人感觉害怕。
但这么古怪的人,擅自搭话又能有什么结果。Alpha无奈地摇摇头,想伸出手将他刚才翻过后放在桌上的档案拉过面前,可不远处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别动!”而陆其新只好悻悻地缩回手,双臂互抱。
“这档案,”蜡像师转过身来凝视他,眼神中带着几分凌厉,你以后才能看。”他走向另一个角落翻找,两条速溶咖啡和从消毒柜中取出的两个白色咖啡杯不久便出现在了手上。
“鄙人性情古怪,招待不周。”谢宇炫边说着边将东西放在玻璃桌上,又重新回到角落取出水壶,向倒入咖啡粉的杯中倒水。看对方疑心重重的样子,谢宇炫拿起搅动过陆其新杯中的包装袋吮了一口,顺手放进不远处连垃圾袋边缘都是颜料的垃圾桶里。
“只是普通咖啡。”
谢宇炫做完这些举动,陆其新仍还留有一丝疑虑。蜡像师哭笑不得,只好叹气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
“不信鄙人,还不信这家公司吗?”他重新把手伸进从前从没装过垃圾的垃圾袋里拿出那个包装袋,举到自己面前。
“啊?”陆其新勉强看清了字,实在是不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一个不可理喻的疯人,竟拿出了两包高档咖啡制作公司仍在实验且不外流的产品?话说...这么熟练地摸索垃圾袋…”现在压力来到陆其新。他看着重新将包装袋丢回去的男人心情复杂,但终于信任地喝了一口咖啡。
这对两方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那个....做蜡像的话...不用我说客人的请求吗...“陆其新率先打破沉默,开口询问。
“在鄙人这里,不太需要。”谢宇炫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接着说:“他现在还好吗?”“什么意思?”陆其新刚松下来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把举到嘴边的杯子放下,杯底与白瓷杯垫相碰发出“叮当”一声。
“就是......"谢宇炫举起杯子小吮一口,陆其新的舌尖也同时疑虑地扫过嘴唇收回嘴里。“还有没有胡言乱语之类的。”
“胡言乱语?”陆其新靠上椅背望着窗外出神,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有没有说对不起谁?”谢宇炫将仅剩些余温的咖啡一饮而尽,脸上依旧带笑。
“对不起…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