恸

“你看清楚，我他妈不是他！”这是全圆佑第一次在权顺荣面前爆粗口，他几乎是怒吼着说出这句话的，说完后，猛地低下头，嘟囔了一句“对不起”胡乱抓起桌子上的眼镜，紧紧攥着，想去开门。圆佑微红的眼眶刺伤了权顺荣的眼睛，他连忙追去，磕磕撞撞地去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圆佑，对不起……”权顺荣重复这一句话，泪水打湿了全圆佑的西服，塌塌的一片，鼻涕和眼泪，绝望到极致的希望，爱与恨，他和他，什么都分不清，糊成了一团。

“顺荣啊，你看看我…求你了…不要这样对我…这不公平…”全圆佑转过身，捧住权顺荣的脸，眼中有点点的光亮。

这幅画面刺激到了权顺荣的神经，以前也曾有一个人，会这样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脸，他会笑，笑得很好看，对自己说“顺荣啊…”

“珉奎…”酒精的作用在这一刻全部体现，他懵懵地喊出这个名字，即是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全圆佑眼中的光破碎，像失了神智的困兽，撕扯着权顺荣的唇。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淌下，止不住，两个人的泪混合在一起，啜泣声，不断。

一无所知的迷茫与无可奈何的绝望哪来什么相互慰藉？一同堕落罢了…

淡淡金色洒在窗帘上，被褥染上了干净的阳光的味道，床上的两个人相拥着，仅仅是相拥。

暴风雨后是诡异的宁静。

全圆佑侧着头，静静看着身旁的人，“哥要我怎么办呢？明明已经失忆了不是吗？为什么还忘不了他…”他轻声念着，像摄魂的鬼怪，喋喋不休，等待着什么。

权顺荣唔了一声，好看的眉头渗出的血结了痂，像是被叨叨烦了，背过身去。全圆佑自嘲的笑了一声，心头苦涩涩的，刚被幸福感填满的胸膛被抽空，空虚，不可言说。

床下是斗殴的痕迹，十分的不和谐，血迹斑斑，腥味还没完全退散。昨天全圆佑失控后，权顺荣居然对他产生抵抗的情绪，想要推开他。可身体就是使不上劲，不知为何，在记忆里他明明是第一次看到全圆佑失控，却意外得熟悉，好像这种场景发生了不止一遍，他止不住地发抖，自己好像很害怕，为什么，明明眼前是这样一个爱自己的人，除了这次意外，无不温柔体贴。

睡梦中的权顺荣突然痛苦起来，潮湿的出租屋，看不清脸的人，华丽的房间，铁笼，手铐，止咬器，暗无天日，漫漫长夜，泪水，血痕，金珉奎，全圆佑…一码不归一码，分不清，理还乱。

再次醒来，依旧泪流满面。

全圆佑正轻轻抚平他的眉头，在他的泪痕上，一遍又一遍，落下一个个虔诚的吻…

“顺荣，好像是时候相遇了。”权顺荣上班的时候一直在想着全圆佑的这句话，以至于组长的话都没有听见“喂！hoshi呀！怎么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打起精神！”

“哦哦，好！”

权顺荣对现在的工作没有多讨厌，但绝对谈不上喜欢。全圆佑告诉自己说这是自己以前的工作，可除了同事对他好似熟络的攀谈之外，他对这份工作却并无熟悉之感，甚至有时会认为一切都是假象。

一天糊糊涂涂过去，他走在下班的路上，全圆佑说今天有工作上的事，所以赶不回来接他，权顺荣抽了抽鼻子，十二月的冷风吹的他眼眶微红。

走到巷子口，有一个黑影突然冲了出来。脏乱的长发，破烂褪色的衣衫，无处不暴露出流浪者的痕迹。男人对着权顺荣咿呀呀的喊叫，亦或是在哭。

权顺荣没有感觉到任何恐惧，却受到蛊惑般，向着男人走去，说不清什么感觉，只是很想靠近他，抱抱他，很想，很想。哪怕路很漫长，哪怕，他，不记得了，他。

权顺荣去寻他的唇，那人就好像忽然被安抚了。两个人想在完成完成什么神圣的仪式一样，没有欲的，唇齿相碰。像无言的情感，像默契的告白。

权顺荣去捧住男人的脸，一个比他高了有半个头多的男人竟然比自己还瘦。他的手在颤抖，男人抬起了脸。

无源头的哀伤，席卷了心脏，泪水滑落，

“啪嗒”

他突然松开了紧抓住男人的手，痛苦的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哭着。看吧，无力感，它又来了。

“我是记得你的！我应该是记得你的！你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好不好？好不好啊…求你了…”男人无措地看着他，蹲下身去，想帮他抹去眼泪，又放下了刚抬起的手。他用脸去贴这权顺荣，权顺荣看向他，他笑了，灿烂的悲伤，遮了天。

巷子中，传来了犬吠。

高大男人倚着他的肩头，轻轻用牙齿磨着他的肩头。

“哈，疯狗。”权顺荣扶着额，带着哭腔低笑出声，他并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句话，只觉得，好像这样骂过很多遍。

“唔，唔”趴在他肩头的男人回应着，权顺荣听懂了这句——汪汪

那日之后，他只记得，男人的半截舌头，和半截的…手臂。

疼痛仿佛是一团燃烧的火焰，肆意燃烧着神经末端。

于你，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