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了一半,严浩翔中途接了严老爷子打来的电话,“爷爷。”
严老爷子言简意赅:“什么时候回来?”
严浩翔说:“按照流程,我的假期还有21天。”
严老爷子面色稍霁:“中途找个时间回家一趟。”
严浩翔并没退让,“是有什么事吗?”
“王氏的千金前段时间刚回国,没事多了解一下也是好的。”
严浩翔按了下眉心,“爷爷,严氏的财务状况还不至于差到要靠联姻来维系。”
严老爷子说:“那你倒是给我带个人回来看看。”
严浩翔嗤笑一声:“王氏是不知道我严浩翔是个同性恋的事实吗?”
他这声嗤笑在严老爷子面前可谓是大不敬,在严浩翔所受教育的经历中更是不被允许的事情。
严老爷子劳碌了一辈子,到老终于给严氏培养了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对于严浩翔的父亲他怒其不争,对于这个孙子他是引以为傲的。
他叹了口气,“我告诫过你,遇事一定要冷静,这样行事才能不被情绪左右,影响你的判断。”
“爷爷。”严浩翔道:“你说的这是机器,机器都能出故障,更何况人呢?”
严老爷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你喝酒了?”
“三杯,你说的事不过三,点到即止,我很冷静。”
他撒了谎,他喝了整整一瓶tequila,餐桌、灯光、天花板,一切都好像在旋转。
无所顾忌的结果就是,身心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他压抑太久,过往三十年里活的像台精密仪器,行事皆有章程可依,严家负责制定规则,他选择无条件遵从。
十岁那年,母亲带着他开始第一次出逃,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有限的三十年里,那是他度过的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
书店生意一如既往地惨淡,日营业靠饮料达标,贺峻霖提前半小时关了店门,在路边骑了辆共享电动车匆忙赶回家。
他思衬会儿,打算过段时间去附近的二手市场买辆趁手的小电驴,这样去书店上下班也方便。
到了小区门口,贺峻霖把头盔放好,关锁停车。
共享电动车语音提示不在停车点,贺峻霖烦躁得抓了下头发,这停车点一天一变,中间就隔了过道,怎么就超出停车点范围。
贺峻霖默默吐槽,把头盔重新扣好,又重新上车起步,卡好的点超时一秒,又得多收一块钱。
这回终于停好车,他心疼自己的钱包,抬头正瞧见不远处的严浩翔下了的士。
他正犹豫要不要打声招呼,只见严浩翔踉跄几步,竟是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原地。
“严浩翔。”他喊道。
严浩翔一脸迷茫,平常敏捷的思维卡顿了一下,看着贺峻霖回想了一下,“是你啊。”
贺峻霖走近了些,这回不用他觉得,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你喝酒了?”
“嗯。”他手插口袋,比了个手势,“三杯,就三杯。”
贺峻霖懒得和醉鬼比逻辑,真是快信了他的三杯,“你的助理呢?”
严浩翔摆手:“没助理。”
贺峻霖无语道:“自己能走吗?”
“能。”他还要证明,“不信我走直线给你看。”
贺峻霖是真的相信他醉了,不然,这话搁清醒的严浩翔一定是说不出来的。
严浩翔不比贺峻霖,他常年浸泡在生意场上,就算有人挡酒,酒桌上难免要碰,醉成这样,一定喝了不少。
贺峻霖成年生日那天,偷喝了几杯rum,吵着要严浩翔回国给他庆生。
严浩翔给他开了视频,他架着手机对着严浩翔一顿破口大骂,丝毫不顾严浩翔身处何种场合。
彼时,严浩翔也像他现在一样问:“喝醉了?”
贺峻霖笑着给他飞吻,“没醉,不信我走直线给你看。”
以前的事情回想起来,贺峻霖心觉好笑。
而这时的严浩翔竟是真走起直线来,可惜走了没两步就差点摔倒在地。
贺峻霖上前及时扶住,又抬手架住严浩翔的肩膀。
太重了,贺峻霖被他压的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你怎么不在半路丢了呢?还知道给我打车回家,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嗯?”
严浩翔看过来,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贺峻霖耳测,“你说什么?”
贺峻霖深吐口气,提醒自己不要和醉鬼计较,他架着人进电梯,把人塞在角落靠住。
可惜,严浩翔跟没长骨头似的,身体控制不住得下滑,贺峻霖没有办法,只好拉着人靠住自己。
这会儿还不算太晚,这栋楼住的大多是附近写字楼的上班族,严浩翔和贺峻霖贴身相拥的姿势很难不引人注目。
严浩翔醉鬼一个,无关紧要,可怜贺峻霖要一人面对这尴尬境地。
他微侧了下头,下意识想埋在严浩翔肩膀里,最好是把自己脸挡住,这样就不用尴尬了。
柔软的头发蹭过严浩翔颈侧,他转头想躲过这恼人的痒意,却正巧和贺峻霖对视上。
以往沉稳冷静的面容挂着一丝不合时宜的迷茫,严浩翔的瞳仁很黑,就连看人的时候都是浓墨重彩的,且极具压迫感。
但贺峻霖并不怕,他只觉得安心。
叮——
电梯到了,打断了贺峻霖的胡思乱想。
他轻推了下严浩翔,“到了,我扶你出去。”
等出了电梯,贺峻霖才想起来门卡的事情,这栋楼采用的都是类似酒店的门卡设计,严浩翔眼下这样子交流都困难。
他用肩抵着人,自己拿卡开门。
滴滴!
门口离室内有个小阶梯,贺峻霖扶着人叹了口气,“抬脚。”
好在严浩翔喝醉了,对于贺峻霖说的话下意识服从,他抬了右脚后又看向贺峻霖,好像在等他的下一步指令。
这样子看起来有点乖是怎么回事?
贺峻霖笑了笑,说:“左脚。”
严浩翔喝醉了,逻辑开始混乱,左右不分,抬出的右脚又在原地蹬了一下,他是在告诉贺峻霖他的左脚已经跨上去了。
贺峻霖气笑了,“好,右脚。”
一阵混乱,总算是进来了。
客厅一览无余,贺峻霖后知后觉,当初把客厅充当画室,连张沙发都没留下。
他把严浩翔架到卧室,一路撑着一口气,这会儿松懈下来,直接把严浩翔扔到了卧室的地毯上。
南方不比北方,天冷的时候没暖气,贺峻霖不开空调,就喜欢窝在地毯上烤火,脚背蹭着绒毛,非常地舒服惬意。
但到了夏天就没这么好过了,热起来了,恨不得一脚踢开,卧室空调刚开,温度实在磨人,贺峻霖出了一身的汗,严浩翔也不遑多让。
等贺峻霖洗完澡,严浩翔还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贺峻霖一身清爽,想着严浩翔重度洁癖的样子,便帮人简单擦了下脸和脖颈。
从衣柜里拿了床空调毯给人盖上,他实在累了,关灯上床裹着被子很快睡了。
半夜,贺峻霖踢了下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等到憋不住了才下床上厕所。
睡意朦胧,贺峻霖按照习惯线路走出去,却忘了还在地毯上躺着的严浩翔。
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严浩翔早就醒过一回,这下更是直接被贺峻霖一脚给踩的睡意全无。
慌乱中,贺峻霖反应不及,正好被抬手的严浩翔给绊住。
“啊……”
“啊……”
俩声同时响起,这下贺峻霖的睡意是彻底没了。
手指一颤,他趴在严浩翔胸膛处,说:“对不起,我忘了……”
“没事。”严浩翔声音暗哑,酒醒后头疼到炸裂,“嘶!”
他身上味道并不好闻,正想起身,贺峻霖已经从他身上起来了。
贺峻霖忍不住问:“你喝了多少?”
严浩翔维系着摇摇欲坠的沉稳:“一瓶。”
“喝的什么?醉的这么厉害。”
“tequila.”
太黑了,贺峻霖还半跪着,“哦,那我去开灯。”
“别开。”严浩翔声音很沉,语气透着些许慌乱,“哪里摔了?”
有严浩翔充当肉垫,贺峻霖没受伤,只是摔的那一下用了劲,脚踝那里寸了一下。
“没摔,嘶哈!”
严浩翔摸了下贺峻霖的脚踝,“家里有药吗?”
贺峻霖不太适应这样过近的距离,悄声往后退开了些,“没有。”
严浩翔揉着头缓了一下,“给你在网上买药,你等会儿。”
他嗯了一声,说:“严浩翔,你要回去吗?”
他是在下委婉地下逐客令,严浩翔没答,只问:“是不是要上厕所?”
幸好没开灯,不然,贺峻霖只能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嗯。”
严浩翔起身道:“我先走了,药到时候我让物业给外卖员开门,给你放门口。”
“嗯,好,”
黑夜里传来窸窸窣窣地响声,房间骤然明亮,是严浩翔开的灯,贺峻霖不适应得眨了下眼,依稀看见严浩翔背对着他,又很快出了卧室门。
等他颠着腿上完厕所,睡意消散的如风中蒲公英,一吹就散。
叮铃!
不到半小时,严浩翔给他买的药就到了。
外卖员把东西放在门口又敲了下门,等人走了,贺峻霖才慢慢挪了几步,走到门口。
红花油的味道过于刺鼻,等涂完药,他又想起隔壁的严浩翔,也不知道人睡了没,只好发了条消息过去。
[药到了,谢谢你!]
他没说钱的事情,小票他有,大不了今天给他做饮料就不要钱了。
严浩翔消息回的很快,[涂药了吗?]
刚涂了药,手上一层油膜,屏幕都是痕迹,看人没睡,贺峻霖直接发了语音过去,“涂了。”
[嗯,还疼吗?]
药哪有见效这么快的,贺峻霖暗自腹诽,却还是回:“好些了,谢谢你,严浩翔。”
等了一会儿,贺峻霖见人一直没回消息,便躺回床上先睡了。
浴室里
贺峻霖发来的最后一句语音循环播放,他叫严浩翔的时候,尾调不自觉地上扬,等过了会下意识咬住下嘴唇,他自己可能没察觉,但严浩翔能轻易想象他在屏幕外的样子。
严浩翔!严浩翔!严浩翔!
开心的,懊恼的,难过的,低落的,委屈的叫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