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子晋是个年轻医师,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年岁,长得清眉秀目,谦润温和,开口嗓音如酒醇厚。
“四夫人请。”
我很怕他诊出什么我不愿意面对的情况。有些踌躇不决。
“只是诊脉,四夫人不必害怕。”
郤子晋温和一笑,声音轻轻的。
心中想的却是,不知这位女娘又遭受了苏四爷怎样的折磨,如此惊魅不安。
“小哥哥。”趁着他把脉的时候,我低声唤道。
那个轮椅上的男人一看就不好惹,还是从这个温朗的小哥哥下手比较好。
他抬眼看我。
“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没想到郤子晋面不改色,依旧温和淡然地噙着笑意,收起诊脉的手,对轮椅上的男子道:“四夫人脉象平和,眼神清明富有生机,并无中毒迹象。”
“中毒?你是说原主、啊呸,口误了不好意思。”我激动地一下子跳起来,抓着医师的衣袖,“你是说我之前是中毒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不对?”
郤子晋神色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我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于出格,赶紧收回两只爪子。
“四夫人说话中气十足,确实不像中毒方愈的样子。”
“苏安。”轮椅上的人唤了声,我看他面色十分不好,该看病的是他才对。
叫苏安的小厮附到他耳边道:“爷,什么也没招。”
男子神色未动,放在椅把上的手,却握得有些泛青。
“四爷的家事,在下就不打扰了。”郤子晋看了我一眼,拱手对男子道。
我一看要剩下自己跟这个冷面男,心里不由地哆嗦。“医师,你确定我没事吗?哎呦,忽然好晕啊……”
本想故作可怜扮下柔弱,郤子晋十分从容地避开,脚下一虚,意料之外地、我以狗啃屎的姿势扑到了……冷面男的腿上,一抬眼,是不可描述的视线范围……
一瞬间感觉屋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四爷!”门边的小厮惊呼。
我非常尴尬地红透了脸,抬头对上一双能冻死人的冰眸。
如果说刚才他的脸色就一直很不好,现在完全可以用铁青来形容。
“内个、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
话未落音突然被他抓住手腕,丢在了一旁。
“关起来!”
冷冰冰的三个字,简短又充满怒意。
接着我就被那个小厮无情地拖走。
“四爷。”
在我将楚楚可怜的眼神投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郤子晋时,他开口了。
“许是有隐情,还是……”
“我暂时不会要她的命。”低气压自轮椅周边散开。
我被带到了一个破落的院子里,锁在落满灰尘连床都没有的佛堂。
“这位小哥,这是哪儿啊?你你你别走啊!”
“我真的是无辜的……”
我周温儿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睡觉睡的好好的都能穿越。
现在这该不会是做梦吧?
赶紧死命掐了下自己,疼的我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当四周归于寂静,属于原主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涌现。
这姑娘小时候过得可真够惨的,那些管事婆婆总叫她干许多粗活,她那个妹妹还指使佣人们的子女任意欺凌她,被父亲发现脸上挂了伤衣服被划破,林温喜还要恶人先告状说姐姐欺负了她。堂堂嫡女竟然活得连个丫鬟都不如。
每次都是奶娘冲出来护着她。
还有她那个哥哥,貌似待她十分温柔。
然后就是现在这个夫君苏慕和。
一个阴鸷可怕的男人。
记忆里林温若十分乖巧,循规蹈矩,新婚燕尔每天按部就班地服侍苏慕和,但她打心底里十分怕他。
苏慕和貌似对她也没有兴趣,完完全全就是当婢女在使。
记忆截止到一个晚上,林温若趁着苏慕和睡着,偷偷摸摸起身,到院子角落里在挖什么,突然被人从后面打晕。
脑袋一阵刺痛,一声长长的尖锐的电波一样的声音,持续了半分钟之久。
我感到一阵一阵发昏,等清醒过来,身体里好像多了另一道意识。
“你是谁?”
“谁??谁在说话?”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佛堂不会闹鬼吧?
“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的身体里?”
“你……你是林温若?”我对着面前的空气一顿乱舞,“你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千万别来找我报仇,冤有头债有主,阿弥陀佛,圣母玛利亚!”
“她”摇了摇头,我就感觉脑袋晃了晃。
“不、我不是……发生了什么……”
胃部一阵烧灼的痛感。我感觉自己变得十分混乱。
一会变得不是自己,一会儿又是自己。
三个小时过去,我才终于搞明白,我和林温若,竟然是在共用一个身体。
意识的拉扯撕据让我们都无比痛苦。
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先妥协,“小姐姐,我不是有意占据你的身子,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抱歉,”她态度柔和,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闺阁女子,“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我这是怎么了?”
我俩异常热烈地探讨之后,发现谁也无法从这副身子里出去,简单交代了自己的情况,我们协商,在找到让彼此都安全的方法之前,只好共用这副身躯。
这种感觉真的十分怪异。
好像我是一个夺舍者。
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那我做什么事情,不是都被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