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孩儿害怕,女儿不愿远嫁那蛮夷之地,恳求父皇三思。 ”云璟跪在木阶前,蜀锦做的襦裙裙摆被压在地上,起了丝丝褶皱。
坐在御案后的皇帝摔笔撩帘而出,“身为一国公主,既享受了荣华富贵,便应在国家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相起和亲的责任。若你去和亲,我大齐便可保住那临疆的两座城池数万将士的性命也能因此全。”他偏过头去,不再看云璟,“朕心意已决,不必多言。张得禄——”
从殿后进来一人,“奴才在。”
“拟旨,封云璟为护国公主,赐号永宁,于一月后以嫡出公主仪仗携议金远嫁殷国。”皇帝下了木阶朝堂外走。
“是。”张得禄跪着拟旨。
“父皇,父皇”云璟伸手去抓皇帝的衣摆,但被刚进殿的宫女无情拨开。她头上流苏拂脸,发出清脆的响声,两鬓青丝从珠钗间散出一缕。
待皇帝走后,一直侍奉在云璟左右的宁嬷嬷才进入殿中,揽着云璟的肩,说些宽慰她的话。
拟旨完毕,张得禄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邦女下嫁,义著周经,帝子建封,制存明传。第五女,幼而闲和,长实徽懿,能遵法度,克茂幽闲。将择良日,言遵和亲,以与殷国结齐殷之好,宜承汤沐之赐,以备车服之庸。可封永宁公主,以嫡公主之仪出嫁。钦此。”他站在云璟面前,“永宁公主,接旨吧。”
见她不动,宁嬷嬷赶快磕头跪谢说:“谢主隆恩”,接回圣旨。张得禄完成任务后,便马不停蹄地前往长庆宫侍奉圣驾了。那殿中宫女们也随之退至殿外。
只是一个不留神,宁嬷嬷便见云璟从头上拔下金钗要刺喉自尽,她用手夺去金钗,“公主,明慧公主已经薨了,要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这就要了我的命了。”说罢,她也哭泣起来。
“想不到,我最终还是步了娘的后尘。”她的泪滑过两颊,从颔下滴落。
宁嬷嬷用丝帕拭去云璟脸上的泪珠,“公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往后的路有奴婢陪着呢。”她为公主掖了掖两鬓散落的发丝,“公主,在外一定要注意好仪容,万不可让旁人看轻了。这时候,多少人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呢。”
在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后,二人相伴去了永福宫。
太后也是刚刚得知皇帝降下圣旨的消息,心内五味杂陈,看着云璟哭红的双眼,她抚着云璟的手,只能叹息。“事已至此,皇祖母也没有办法。皇帝,他毕竟不是我所生,不会真的听从我的话。璟儿,你既然要远嫁他国,便从我这儿挑两个得力的人带去,日后也好办事。只一件,远嫁他乡,便身若浮萍,切不可莽撞行事。”
云璟含泪点头。
这一月整个皇宫的人都为和亲的事宜忙得不可开交,就连皇后和大公主云令仪也鲜少踏足揽月殿,因此云璟也难得清静一阵儿。
落叶纷纷,一月之期已行到末处。不到寅时,云璟便起身更衣梳妆了。
“一梳夫妻和睦,二梳白头偕老……公主,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笑笑嘛。”
云舒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她们打扮,听着喜娘的吉祥话,她感到有点讽刺,勉强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拜别齐国皇帝与皇后时,她头上的那些金簪银钗,珍珠玛瑙,压得她差点抬不起头来。听完皇后的假意嘱托与祝福后,她只能遥遥地与皇祖母相视一眼,连一句话也说不得,便被人搀扶着上了喜轿。
一抬一抬的嫁妆与议定的黄金被装载上车,千人演奏,十里红妆,毫不夸张。婚车出了宫门,引得百姓纷纷站在路两旁观看。
齐国已如约送公主和亲,而殷国此时却还未诀择出和亲人选。
殷国皇帝端起茶杯,揭开茶盖,喝了一口热茶,感觉这茶味道一般,便放下了茶杯。真搞不懂齐国人是有钱没处花吗?花这么多钱喝这么苦的东西。还枉我往里加了那么多茶叶,白费钱了。他心想,越想越生气,又端起茶喝了一口。
一内侍进殿通报,“启禀圣上,太子殿下求见。”
皇帝挥挥手,“宣他进来。”
“是”内侍出殿宣太子觐见,“太子殿下,请”
“有劳公公。”
殿内进来了一位长身鹤立,身着蓝色华服的公子,他向皇帝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 平身平身。”他抬抬手,“叫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齐国的那个和亲公主快到了,你觉着你那些弟弟里边谁与她成婚最好?”
太子略一沉思,心内有了人选,却欲言又止。
“瓯永,你尽管说,这件事没有什么说不得的。”
“启禀父皇,儿臣觉得二弟最适合。二弟平日便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早些娶妻也好有个人管管他。而且儿臣听闻这齐国女子善驭夫之术,配二弟正合适。”
皇帝合上杯盖,赞许地看了一眼太子,“嗯,不错。这晏辞平日确实是太放肆了些,那便依你把这门亲事许给他吧。”
“不过,贵妃娘娘那边恐怕会有些怨言。”江瓯永对皇帝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毕竟贵妃娘娘的娘家人位高权重,她又颇有些傲气,在为二弟择亲事时眼界很高,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让自己的独子娶一位和亲公主?更不要提江宴辞也是一个心比天高的人了。这亲事,依他看,难得很。
皇帝又从罐中舀出一勺茶叶倒入杯中,“这个不用担心,只要让宴辞点头,他娘用边就不足为虑了。再说我一道圣旨降下去,这小子敢不接?”他伸手去拿案上的茶壶,准备自斟一杯茶。
江瓯永上前却被皇帝挥手拦下,“不用,咱爷俩儿谁跟谁啊,我自己倒一杯就行了。”
“不是,父皇,这茶不是这样喝的。您加的茶叶太多了,会有点苦味。”
皇帝尬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呃嗯,我知道,我就是想试试这苦味儿的茶。那个你要是没其他什么事的话,就去把你二弟叫来。”
“是,儿臣告退。”江瓯永含笑作揖告退。下了石阶后,他唤来一侍卫,从侍卫口中得知二弟在御花园后,便去那里寻江宴辞。
园中,江宴辞努力说服顾暄和去兴和宫,但对方不为所动。正当他想再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就看到顾暄和突然朝他这边行礼,说着:“参见太子殿下。”
江瓯永抬抬手,“平身。”
“哥,你怎么来了?”江宴辞转身,对他的到来感到惊讶。“我听颜颜说,今日嫂嫂回门,你怎么没陪她一块儿去?”
“有事耽搁了。父皇正找你呢,你快去养心殿吧。”
“父皇找我?哥,我最近没犯什么事吧?哥,你快给我透露透露内情。”他脸色变得很难看,两眉紧蹙,嘴抿得很直。
“不用担心,是一件好事。”江瓯永仰头看了一眼太阳,“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去岳父府上,就先走了一步了。”
好事?有什么好事会落到我头上?他实在想不明白。
“若是你有点打怵去陛下那里,不如我们一同去。”顾暄和突然开口。
江宴辞眼睛瞬间亮了,“好,那我们快去吧。”早挨完骂,他还能出宫去逛一圈。再说,还有暄和在这里,他父皇定不会重罚他。
于是他们二人各打着小算盘去了养心殿。
听完皇帝的话,江宴辞久藏心中的想法在这一刻极其想说出来——他是父皇抱养的孩子吧?怎么他哥从一出生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在八岁生辰礼上又被父皇封为昭明太子,而他从一出生到现在除去闯祸时被召见,其余时间与父皇相见次数寥寥无几。与齐国公主成亲,这算哪门子好事?
“我不要,谁爱娶谁娶。要是您喜欢,您也可以收她当家人子。这小娘,我认了。”
“逆子!”皇帝气得嘴唇发颤,把茶杯摔到地上,手指着江宴辞,肤要不是看在暄和的面子上,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那里?这桩婚你是不愿意也得结!”
“随你怎样,反正我是不会让她进门的。儿臣告退。”他极敷衍地行了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这个逆子”皇帝把茶壶也推到地上,坐在龙椅上久久不能平息怒火。
“陛下不必动气,二皇子只是在气头上才说了些大不敬的话。”
“哼,他气,朕比他更气。这么大了还不成器,给他说门亲事跟要了他的命一样。你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让父母劳心的儿女。”皇帝又顺了顺气,“这永宁公主马上就要到了,他不娶,让谁去娶?”
顾暄和上前两步,“启禀陛下,臣倒有一方法。”
“说来听听。”
顾暄和双膝跪地,“臣斗胆迎娶永宁公主,望陛下降下隆恩。”
皇帝未言,只是转着拇指上的玉板指。良久,他才说:“你是朕表姐之子,父亲官至尚书,家世在整个殷国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再者,你从16岁便随军征战,战功赫赫,如今已是我大殷人皆知的少年将军。如此家世,如此人才,也不算委屈了齐国公主。既你也有此心,那朕便成人之美,加封你为永安侯,赐旨允婚。”
“谢陛下恩典。”顾暄和叩谢。
他抬抬手,“起来吧。若无其他事,便回府吧。”
“是,臣告退。”顾暄和作揖后,徐徐退至殿外,回府去安排结亲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