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最希冀的事就是和宫尚角完整地过每一个节日，无论大小。就连祈福，宫远徵都想紧挨着哥哥偷偷轻念心声。
每年的上元节自然亦是如此。
他端详着那盏并不精美的龙灯，龙的眼睛一点都不霸气，反而有些呆滞，还不对称，他有些嫌弃自己的手艺，可这却是他看得最顺眼的一盏了。他半喜半忧地揣测着，哥哥是否会对这盏花灯青眼相待。
此刻他还不知道他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思考，精巧的暗器自他指尖飞出，正正好打落了那盏药膳。
碎片刻入胸口的那瞬，宫远徵没反应过来疼，先出口的是：“哥哥，粥……有毒……”
铃铛摇摇晃晃，散落。
抹额也随发丝振颤，跌落。
碎裂的铃铛击穿了积水。
他想抬起指尖，拂去宫尚角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却只能眼睁睁看它滴落，无能为力，砸在铃铛上，敲出一串脆响。
让宫远徵感受到疼痛的不是胸口的伤，而是那双猩红渐欲滴血的眼眸。
彼时宫尚角多希望自己的功法精进到能够将刺客一击毙命，如今就多希望他其实失了手，并未伤宫远徵分毫。
翌日天缓缓泛起鱼肚白，日头懒懒升起。宫远徵的伤情才稍稍好转，他细瘦的手腕正被圈在宫尚角的手掌里，只消一点动静，宫尚角就又握紧了，好似害怕这双手的主人会无声无息地溜走。
“远徵，你醒了吗？”
他的声音并不似面上那般镇定。
他的嗓音分明在颤抖，虽细微，但尚可察觉。
即使精神不济，宫远徵也最是懂得宫尚角的情绪。
“哥哥不必自责，我现下无事。”
宫尚角显然没听进宫远徵的话，将卧在掌心里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又替宫远徵掖了掖被子。
宫远徵头脑有些乱，白雾似的一片。宫尚角的模样也开始模糊起来，他想用力抓住宫尚角与之交握的手，但还是垂了垂，软软躺入了宫尚角的掌心。
这一睡，便到了灯火阑珊时。
“哥哥……”
不在了吗？
宫远徵蜷了蜷手指，也是，哥哥那么忙，宫尚角又不是只有宫远徵。
他刚想起身，嗓间的痒意便密密麻麻升腾上来。
殷红色侵袭了苍白滴水未进的唇。
宫远徵觉得有些可惜，他还想喝些甜汤呢。如今，怕是不行了。
叩叩。
“远徵，要喝些甜汤吗，是你喜欢的小吊梨汤，这里还有杏酥糖。”
宫尚角指了指木案上荷叶状盘子里的糖块。他端起琉璃制的小碗，舀起还冒着热气的汤，吹凉后凑到宫远徵嘴边。
血迹已被宫远徵及时擦去，但还是留了些不太明显的印记。
“远徵，你是不是……”
“哥，我没事。把汤放下吧，我不太想喝。”
是他喝不下去。
嘴里充斥咸腥，心里再想也下不去嘴。
宫远徵真的很累，他不想喝汤，不想吃糖，也暂时不想见宫尚角了。无心之失伤了他不假，哥哥关心他时的模样也让其十分受用，但他不想再看到宫尚角焦急如焚的脸庞了。他会心疼。
他也确实很疲累。
不想日日应付愧疚的宫尚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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