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脚爪踏上高岩时，葡萄星极轻地眨了眨眼，不知为何，竟没来由地想落泪。
好在他还尚且保留了些表情管理，一低眸，便敛去了眼底千般晦暗。
在他身后，狼渟难得仰起头，眸光平静而暗潮汹涌，尽数落在新任族长身上。
“洵族的新任副族长是狼渟。”
话音落下时，四周并无质疑之声。狼渟没张口，只是沉默地走上前，与这位年轻的族长相隔半步。
不一样了。他想。
日光撒落在葡萄星身上，毛尖跃动着金色的碎影。
恍然间，再也看不出当年的影子。
说句实在的，葡萄星不是很愿意承认，狼渟与他的初次见面堪称一句惊鸿照影。
乌掌的话对他而言向来比星族的谕示更为权威，况且他骨子里流着父兄那杀狼獾剜狗目的血。
森林对于幼崽来说是既陌生又熟悉的，他们日日枕着森林的气息入梦，却从未看清过它的全貌。
于是葡萄崽站起身，慢慢向营地边界走去。
他当然知道独行猫不可能出现在领地内，却忘了领地可能出现其他东西。
——比如蛇。
后来谈及此事时他也忍不住后怕，所幸那是条幼蛇又所幸无毒，否则哪还有这悠悠余生可叹。
葡萄崽只跟着乌掌学过些许格斗技巧，好在他到底是个灵慧的又不乏天资，左闪右躲间，那蛇竟半根猫毛也未沾上。
可惜幼崽的体能实在有限，几次下来他也是气喘吁吁。
……不如游泳试试？
绿叶季河水汹涌，葡萄崽无比清楚跳下去凶多吉少，却只能强撑着按捺恐惧，一步步向边界处的河流挪去。
他绷紧了后肢，准备回身一跃而下。
恰在此刻，高桠微响。
一抹浓黑长影撞入视线，毛发飘立如烟如幕遮去苍苍林莽。
葡萄崽愕然怔愣，只见方才信信张狂的狡蛇已然身首分离。他缓慢仰起脸，对上双幽冷深邃的碧绿竖瞳。
那双眼如同深林寒潭，近乎不带一丝活气，垂目而下时近乎蕴着些戾意。
虽是首次见面，他却无端张口，唇齿间衔了名讳呼之欲出。
葡萄崽眯起眼，轻声问道：“狼渟？”
狼渟垂下眸，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这张脸他可谓格外熟悉，其中蕴含的神情却是陌生的。
同样是偏灰的雾蓝瞳眸，甚至形状也别无二致，乌掌眼底全是不加掩饰的勃勃野心，面前这只幼崽却透着股忧郁阴刻的劲。
狼渟低头贴近，眸光寒凉：
“你是乌掌的儿子。”
这话说得笃定，葡萄崽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大大方方颔首应下。
“脑子正常的猫都不会让幼崽单独出来找一只独行猫，你是偷跑出来的？”他抬爪象征性地拍了拍葡萄崽的肩膀，“我送你回去。”
却没等来那幼崽的首肯。
他看见那张尚且圆润稚嫩的脸上绽开笑容，狡黠而生动，弯起的眼有如弦月：
“那我父亲可就又有理由来找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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