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府。
翰林大人不苟言笑,刚正不阿,为人如此,府上的一草一木也恰如主人,枝叶修整得规规矩矩,所以主院的格向浑厚庄严,访客初入便不由得肃穆了神情。而少有人知,恐怕这偌大府上,唯有主院是符合翰林学士气度的,那供卓大人膝下两女居住的后院,风景是迥然不同的。世人常赞卓翰林两位爱女端庄贤淑,可又有准知二人真实性情?
后院花草自由生长,无人打理,便是藤蔓环绕攀附,薛芷也没了清冷出尘的风姿,尽与野草一同埋没在生了青苔的瓦片之下。从这院中景色,大抵可管中窥豹,觑见院主人的半分叛逆与跳脱。
书棋迈着小碎步,髻上步摇分毫未动,步子又快又急,清秀的面上却是一派沉静,她走到一扇梨花木雕的门前,曲指轻叩,"二小姐,书画她们抓到一名马仆盗窃,在他身上搜到您一对玛瑙耳坠。"门很快从里推开,一张温婉秀气的脸探出来,唯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看起来与周身优雅气质不符。卓意唇边噙着笑,但眼里情皆却是漠然的,"领人过来,我亲审。"声音也柔柔的,可常年侍奉在侧的书棋却分明辨出二小姐温柔下的冷肃和厌烦。书棋温就低头应了是,抬起头来,那神色却饱会大仇得报后的快意和隐隐期待。那贱人总算完了。
不多时,那马夫便被书画和书琴一左一右各拧着一条手臂像条死狗一般拖了过来。
鲜血淋漓的残破躯体让卓意一看就犯恶心.那张布满麻子的脸两边凹陷下去,活像饿死鬼投胎,此刻更是被书画书琴两人泄愤打得肿成了猪头,丑得一让人看见便想呕吐。卓意忍不住反胃,干脆撒过脸不去看,这一转头,便瞅见一边淑雅文静的书棋已经只有得脸都扭曲了。
卓意:"……"罢了。她摆摆手,存了些怜悯道:"你们就把他逐出府去,不要让我在京城看见他。"
话音刚落,书棋三人便急得开口,"小姐!""夫人心慈,这等腌臜东西就由为夫处理了吧。"院外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旋即一片皂色衣角露出,接着从墙后走出一个身形修长,眉若远山,目似骄阳的清俊男子。
甫一看见来人,卓意脸上就泛起热气,她伸手碰自己耳垂,被烫的心都颤抖了起来,三个月不见,再看见这人,还是心慌得厉害,怎么也抑不住心动。她张了张口,羞赧想到还未成婚这人便直呼夫人,让人又差又恼,还是欣喜占了上风。
翩翩少年郎右手扶剑,一步一步走近,阳光镀上他的乌发,笑起来露出的小虎牙让他看起来多了些顽劣的孩子气。祝衍笑着走过来,朝卓意张开双臂,卓意笑得灿烂准备跳进他怀里。在这时,变故陡生,跪在一旁的马仆突然暴起扑过来!
那马仆手握她发钗扑过来刺向祝衍心口的时候,卓意几乎是条件反射挡在祝衍面前,可身边人动作比她更快,抢先一步将她护在身后,震鞘出剑,银光闪过,一剑封喉。鲜血汩汩涌出,马仆临死前还在用那种痴缠的目光执拗盯着卓意,如附骨之蛆般让人恶寒不已。祝衍神色淡淡,解开沾血的外袍盖在了死相狰狞的尸体上,接过一旁书棋端来的帕子蘸了清水一点点洗净血迹,把十指揉得干干净净后,才牵起了卓意有些冰凉的手,"吓着了吗,别怕。"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卓意神色难辨,心情是复杂的。这马仆对她觊喻已久,常偷她些首饰物品聊以慰藉,早已是让她万般厌恶,可无奈自己心软下不了狠手,这次他惨死在自己面前,那模样让她莫名愧疚害怕,总觉得他罪不至死。祝衍细细端详卓意神情,知是她太善良了导致良心不安.有些哭笑不得,悄悄捏了捏她僵硬的肩头,好让她放松放松,露出了些笑,低头贴着她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含着笑嗔道:"别看他了,看看我,三月未见,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略有些低哑的声音像小猫爪子挠了挠她的心,她脸上的红不见消退反而更深了。
"没看了。我是很想你的,真的。"两个人距离近得彼此一开口说话,唇瓣翕动便不免触碰到对方的,温热又柔软,让她紧张得像块木头。
祝行着她呆呆的样子,被可受到了,不禁扑哧笑出声。他微微后退一步,拉开了点距离好让她喘气,满意地看她红彤的脸蛋,开心地笑得眼里闪着星星。
"好了,走,带你去鸿跃阁吃一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