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满月酒宴上,有贵客登门。
沧州城里的杀猪屠户一夜间变成了将军府的小公子。
人人都道阿娘好福气,这可是双喜临门。
结果一场大火,带走了阿娘和弟弟。
丞相之女成了我的后娘。
尽管,我和爹都知道,她才是那个纵火真凶。
大婚之夜,爹爹钳住丞相女的下巴。
“将军夫人?你还不配!”
“噼里啪啦——”梧桐巷尾一户人家放起了鞭炮。
今日是我弟弟的满月酒席,街坊四邻都赶来凑热闹。
“哎呦,恭喜恭喜,瞧瞧这大胖小子,长得可真壮实。”
阿娘是沧州城里远近闻名的绣娘。
我出生那年,阿娘用熬瞎了眼睛,靠卖绣活攒下的钱给爹爹开了一间肉铺。
邻里们都羡慕萧屠户娶了个好媳妇。
这几年我家的日子也越过越红火,阿娘又生下了弟弟。
抓周时,弟弟执拗的抱住了一碟糖块不肯撒手。
“阿纯,别让他吃进嘴里!”
我正与这还不懂事的小娃娃作斗争,就在这时,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衣着华贵的世家小姐,带着大队的车马仆从敲开了我家的木门。
她说她是丞相嫡女,叫沈清婉。
“远山哥哥,许久未见。”
在她口中,我得知了爹爹曾是镇国将军府家的小公子。
萧家一朝蒙冤,才落魄至此。
如今沉冤得雪,她要带我们回盛京过好日子。
她上下打量着阿娘与我,眼神中闪过轻视与不屑。
“明妍,真没想到,还能在这儿见到你。”
“远山哥哥倒是真的收用了你,但不是你的东西,你最好还是不要多碰才好。”
爹爹挡在了我们身前。
“妍娘是我的妻子,请你放尊重一些。”
“一个丫鬟罢了,怎么能当得起将军夫人?”
临走前,沈清婉回首,含情脉脉。
“远山哥哥,我劝你想想清楚,谁才是将军夫人最合适的人选。”
爹爹果断拒绝回盛京,阿娘对此不发一言。
沈清婉见说服不了爹爹,最后不欢而散。
回京路上,我才从爹爹口中获取了真相。
沈清婉是爹爹的青梅,两人曾有婚约在身。
阿娘在做绣娘之前,其实是沈清婉的贴身丫鬟。
那天夜里,我听到阿娘与爹爹的低声谈话。
“阿纯的身份特殊,盛京里那么多能人异士,我怕被人看出端倪。”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你当真准备好要放下仇恨,平淡此生了吗?”
“远山,这也许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我可以带着阿纯和儿子留在沧州,等你回来。”
阿娘总是那么温柔,于是爹爹沉默了。
第二日清晨,阿娘早早就支走了我和爹爹,让我们去寺里上香。
“就是些我们女人家的事,你们一个爷们,一个孩子瞎掺和什么。”
爹爹在回家的路上对我说。
“你阿娘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不喜欢盛京。”
“阿纯,她不喜欢的地方,我们不去。”
我高兴的跑在爹爹前面,想要告诉阿娘这个消息。
可迎接我们的只有烟尘四起的院子,围观的四邻,与两截被烧成焦炭的尸骸。
一个杀猪都不眨眼的屠户,进门时竟然连腿都在抖。
他几乎是跌爬进了院子,失声痛哭。
爹爹疯了一般的冲进厨房,抓起杀猪刀,就要出去同人拼命。
“造孽啊!谁会想到会有这种意外发生。”一个邻居开口。
我抱住了他的腿,不肯放他出门,我不能再失去最后一个亲人了。
邻居还在劝慰,“萧家的,你女儿还小,你要是出了点儿什么事,可让她怎么活呀!”
爹爹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刀,转身抱起了我。
“对,我还有阿纯,我还有女儿……”
“这萧屠户家真是喜极而悲啊,昨日好好的满月宴,谁能料到突然起猛火将人活活烧死,娘子和儿子都没了。”
“可惜了明绣娘一手好手艺啊。”邻居唏嘘。
后来外面不知为何起了传言,说我娘是被抓住了偷人,
这才羞愧之下才自焚而亡的,就连弟弟也不是爹爹的亲生骨肉。
听到那些谣言,我找到了爹爹,主动对他说起了要学萧家刀法。
他为我放下的,我想替他拿起来。
从前不让我舞刀弄枪的爹爹,终于同意开始教我武艺,甚至还有兵法谋略。
“以前我总想着,我们阿纯是女孩儿,要娇惯着长大。”
“可是现在,我想要你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爹爹打起精神来给阿娘同弟弟操办丧事。
院内一片缟素,白灯笼高高的挂起。
我跪在灵堂上,听着吊唁的邻居在灵堂外窃窃私语。
沈清婉着素衣,满面哀容地踏入了小院。
她的缎子般长发只用一根白玉簪子简单挽起,月白色的襦裙衬着她柔弱可怜。
她一看到爹爹,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上前几步,把我搂入怀中,眼睛却还长在爹爹身上。
“我可怜的阿纯呀,明妍怎么就如此狠心,舍得离你而去呢。”
“到底有什么样子的事情想不开,要做出羞愧自杀的事情来。”
她明明哭的都要昏厥过去了。
可抓住我肩膀的如玉手指上,那没来得及擦拭干净的丹蔻,却暴露了她的好心情。
在阿娘的灵堂上。
她当着众多吊唁宾客的面,想要把羞愧自杀的名头,扣死在她头上。
“我娘是清白的。”
“妍娘是清白的。”
我和爹爹同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