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这么一个说法，许下一千个为自己而许的愿望，最热烈的那个便会成真。
—— 引子
还是坐在门廊上画画的年纪，和隔壁的孩子一起爆发出大笑的年纪，至少那时还没人觉得这个孩子要和别人走上不一样的路。
“我有个问题，”皮埃尔伸出未烧伤的手，把想揍弟弟的本内特拦开，“如果人为自己许下一个愿望叫什么？”
靠在树下写着情诗的拉里不耐烦回答，“自私咯，这是我那个刚出生的弟弟都能想明白的事。”
“话倒没说错，那如果为自己许下一百个愿望呢，一千个呢？”对方金色的眼睛眯起来，露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拉里咂了咂嘴，“这算什么问题，为什么会有人那么闲，有许下这一千个愿望的功夫都可以实现一半了。”
“是吧，可有人这么说过，为自己许下一千个愿望，那最热烈的那个会成真。”皮埃尔沾沾白色颜料，往自己的画上增添细节。
从嗓子里挤出一声讽刺的笑，拉里转向一旁的朋友，“你呢？大画家？你怎么看？”
阿斯莫德若有所思，望望在家门口喊着自己名字回家吃饭的二哥，答出了出乎意料的答案。
“我相信吧，没有人给出过魔法不存在的证明”
拉里扬起一根眉毛，“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家里本来就没什么多余的钱，颜料还真是费钱啊
——少画点吧，给家里省省钱
——有时间看点书吧，学学你哥
——你那个弟弟还真是奇怪啊？除了画画什么也不干，不会是傻子吧？
愿望吗
他抬眼，看向并不遥远的钟楼
“能自由自在的画画。”
这是第一个愿望。
“我真是受够了……一个都不让人省心，历史专业以后能找到什么工作也不想想，从来都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别太生气了，你就该像我一样，把弟弟揍一顿就好了？嗯？他们会一直听你的话的呢……”
楼梯底下传来令人窒息的谈话，讨厌的汗从脖子落到衣领上，明明是夏末还是热的喘不上气
……是因为谈话的内容吗
隔壁就是二哥的卧室，依稀能听见小声抽泣的声音，阿斯莫德才刚刚初三，他不清楚专业对未来的重要性，也不清楚历史政治哪个更重要的
他只是知道，二哥现在很伤心，自己应该去安慰二哥
好吧他没有去
他只是双眼无神地一遍一遍在画板上涂着大片不规则的蓝色，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得了先天性基因缺陷，和隔壁家的让-路易一样
不过他不是完全有病对吗？在自己没有颜料而父母不同意给买的时候会奇妙的出现扔下满满一箱转身离开，也会和自己一起去画展，在自己为看到喜欢的画作赞叹不止的时候露出浅浅微笑
不是和大家说的那样，是个怪胎，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
不是和自己那样，除了画画一无是处
“那你打算拿你那个怪胎弟弟怎么办？”窃笑着从下面传来的男声，是那个西班牙人，年纪轻轻就获得一系列国际大奖，也会在看到自己的时候不加掩饰的发出嘲讽的声音
阿斯莫德倒开始期待起大哥的回答，他会逼着自己学政治吗？还是会尊重自己的愿望呢？
会怎么样呢？会吗？
“我不知道……”萨拉菲尔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看他自己吧，如果他上了高中有那个觉悟，我就不用管他。”
哦，是逼着我啊
逼着我成为和你们一样的普通人，逼着我放弃一开始的梦想，逼着我忘记最开始看到的色彩，逼着我变成彻彻底底的怪胎
——你还是不懂吗？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学政治好找工作，不管是律师还是公务员都可以啊
——你也长大了，该懂事了
——怪胎！没有感情的机器！
和所有老套的童话故事一样，主人公在最困难的时候想起了幼稚可笑的愿望
右手剧烈抖了一下，蓝色被画出了边界，大片大片的蓝晕染到纸上，好像流下的眼泪
阿斯莫德双手交叉，嘴唇无声蠕动
让我，能够完成自己的梦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画家
这是第十个愿望
外面的火光冲天和尖叫声都被地下室厚重的铁门挡住，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右肩上流的血不多，但是头还是晕乎乎的
冰冷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衬衫传过来，凌乱被泪水打湿的刘海遮住了眼，自认为是从来不哭的人，此刻也像被剥夺了玩具的孩子不争气的流下泪水。
都是这样都是这样……什么都没有反倒来抢走我的一切，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去死好了。去死好了。
很可笑对吗？青少年永远不能决定你的下一步该怎么走，你的一生永远被父母长兄控制着，欢笑或流泪，若是达不到他们期待的样子，只会换来责骂
而你开在荒芜中的白色小花，则是轻轻松松便可以掰断的
阿斯莫德突然不想哭了，他只觉得自己好笑，为本来就不可能的事流泪，这难道不可笑吗
本来打算为这个而活的
不怪我吧
指尖颤抖地捡起地上发锈的刀片，右肩的伤还隐隐作痛，皮肉被割开的声音让人想笑
谁说的美工刀更快，一刀就出血
骗人
——长那么大了还一意孤行，爸妈赚钱不容易你是不知道吗？
——其实……政治没那么无聊，你要不试试？
——让你哥哥省点心吧？我要是有你那样的弟弟我都该自杀了
——成熟一点吧？
我许愿，让我为了画画活到成年
这是第一百个愿望
第一次，学校走廊是这么长
窗外雷声阵阵，闪电划过天边，自己一个人走在走廊上，麻木地看着前方，每一个细胞都在叫着让自己停下
和校长的谈话还在脑后面，同样朝着自己阴暗地笑着的还有挥之不去的过去，现在
你说，明天什么时候会到来
你说，明天什么时候能到来
——我那个朋友啊，没有妈妈，可能他学长对他来说就是妈妈吧
——他把贝尔芬格逼得快要死了，达不到要求就打他
——求求你了，别跟我哥哥说
——学长，你像我妈妈
声音在耳边回荡
阿斯莫德伸手，拧开空教室的门，刚好听到一声巨响从墙边传来
右手食指中指交叉，念念有词
我祈祷，让我那两个朋友不再受到伤害
为他人许下的
最为炽热的
这是第一千个愿望
——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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