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快忘了在这暗无天日的南径城呆了多久,这里的妖怪,恶鬼,都歌颂他的丰功伟绩。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世人早已经将他淡忘。 百姓过的疾苦,修仙之人还是如先前那般,绝大部分道貌岸然。可是无论是谁在谈及那场征战都会蹙起眉头——榭水之战。有人抹去了主谋的名字,人们只是叫那个罪人南径城主 。
皇甫翎,又或者是纪翎这名字,已经没有人说得出来。
驱逐之日,苍穹罩上厚重的墨帷,榭河如泣,流淌着殷红的悲歌。他回首,目光掠过那身披洁裳的身影,无畏地步入这吞噬骨血的修罗场。如今忆及那苍白面容,竟透着一丝不祥,犹如哀悼的幽灵。“他或许真以为,我离去,万事皆休,岂非乐事?他终可与所谓的‘知己’长相厮守。”南径城主这般自嘲,笑声中藏着苦涩。底下众人默然,低首不语,胆战心惊,唯恐触怒猛虎,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主上,'上城主'大人让帮忙托话:请务必赶到上城,与故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说话的小鬼方才赶到,身上珠光宝气,却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它拱了拱身子,又在地上磕了一个才敢小心翼翼的爬起来。
皇甫翎没有给那传话的小鬼任何眼色,嘴里只是默默重复了那句——千丝万缕
南径太虚,源于浑沌深处,随着被流放的鬼魅日益聚集,它逐渐演变成了一处隐秘的禁地。传说,当妖孽陨落,它们的魂魄会凝结成熠熠生辉的灵丹,骨骼则化作世间罕有的炼器珍宝;厉鬼虽亦可消亡,转世为跋,其腹内蕴藏着一枚漆黑如夜的石心,赋予无灵根者以修炼的契机。然而,魔与怪的奥秘,却如同尘封的谜团,无人问津。当他踏入这片尸骸堆积之地,脚下踩踏的不仅仅是死亡,更是那些贪婪的目光与无尽的欲望。它们觊觎着每一个闯入者的血肉,幻想在噬咬中找寻生存的意义,却不知自己早已沦为剑尖的一抹幽魂。皇甫翎,以铁血手腕开天辟地,一剑斩破混沌,划出两界,浅层的被称为南径,深邃的则隐匿为域中墟。世人仅闻南径之名,却从未窥见域中墟的真面目,于是,真正的南径主宰,始终笼罩在神秘的阴影之中。
皇甫翎令部属悉数退避,独自一人置身于瞬时变得寂寥的大殿,修长的双腿优雅地交叠,低垂的目光在空旷之中游离,不经意间掠过案几上静静恭候的宝剑。那剑,通体碧绿如春水,剑身晶莹剔透,仿佛一块蕴含故事的美玉,其上纹理纵横,宛如岁月的痕迹。剑柄处,一只鸾鸟的图案以精细的镂空工艺雕琢,栩栩如生,每当手掌轻抚,便唤起一阵低沉的共鸣,仿佛鸟鸣回荡在历史的深渊。此剑,正是失传已久的碧鸾青,因主人的“丰功伟绩”被世人所熟知
他手指轻轻攫住剑柄,霎时,殷红的血珠沿着冰凉的剑脊滑落,仿佛有生命的漆墨,填满剑刃上的每一道缝隙,带着无尽的炽热与决绝,划破苍茫,辟出一条通往上南径的血色之路。
上南径的城主对他素来抱有深深的嫌隙,尽管他们曾是一体双魂的兄弟,却也难逃骨肉相残的命运。如今,两人坐于对面,皇甫笙吩咐手下小心翼翼地呈上香囊,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直视着那位昔日的手足。
当翎君瞥见那枚熟悉的香囊,一抹淡雅的幽香轻轻撩拨着他的神经,他骤然从沉思中挺身而起。怒火与惊愕犹如狂风骤雨,席卷过他清冷孤傲的面容,那平日里不带丝毫波澜的俊颜此刻拧作了一团,仿佛一幅凝固的冲突画卷。
半天才缓过神,沉声道
皇甫翎是谢衿……他,来了?
皇甫笙轻摇折扇,掩映住那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细长的眼眸微阖,犹如月牙儿般弯弯。墨发如瀑,洒落在玉白的肩膀上,透出几分放诞不羁的风流韵致。他懒洋洋地启唇,话语间弥漫着淡淡的疏狂与雅致。
皇甫笙是他的东西不假,不过被他的小 徒弟 戴着,看来甚是宠爱
皇甫翎那是上官林亲自为他缝的护身符,谢衿怎么可能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赠予外人!
话毕,翎君方才意识到情感的波澜已将他淹没,他暗暗攥紧双拳,试图让内心重归往昔的静谧。
皇甫笙那不重要,你是不知道上官林已经死了吗?或许你还真不知道。我想到一办法,能让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此时,翎君仿佛洞察了言辞间的深意,尽管心有不甘,却仍轻轻颔首应允,他不在乎谁的生死。他的一生,错落之事如繁星点点,此事,无非再添一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