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烈的疼痛中,意识朦胧的劫模糊地看到了慎的影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死亡前的幻觉。在虚无中,他感到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额头。
他想沉沉睡去,以人类最幸福的姿态迎接死亡。他尽力让自己在虚无中失去意识。
但意识本身却爆发了,反过来对抗它的主人,在另一个人的强制下阻止劫的死去。
无数未来和过去,发生和未发生的一切现实在喷涌着侵占劫的思维。一座座阴森的钢铁城池从原古森林拔地而起,沙漠的帝国在失控的飞升前毁于一旦,巨神的战争在人间留下了惨烈的伤痕。在一个景象中,虚空中的不可知生物分解了整个符文大陆的土壤海水和空气,在另一个景象中,白发将军率领着猩红色的战舰发射出耀阳的激光摧毁了来自虚空的威胁;在一个景象中巨神的回归又一次将人类带到了灭绝的边缘,在另一个景象中,人类用难以理解的巨大爆炸结束了战争;在一个景象中,一个小男孩被饿死在路边,而这个世界的生灵得以救赎,在另一个景象中,愤怒的男人在战场上怒吼,吼声却预言了世界的毁灭。
日升月落,符文大陆上可能发生的一切故事都在劫的脑海中演绎着,在这些故事中,劫看到数不清的恐怖悲剧,这些悲剧将他的神经逼到极限,他在崩溃中发誓可以做出任何事来逃离这些悲惨的结局。无数时空呼啸着掠过,这些景象是那么真实,那么接近自己,劫在被逼迫到边缘时意识到,这是天地间所有存在和未存在的暮光之眼们看到的景象。
劫躺在无比真实的梦上睡着了。
苦说站在暮光殿前,看着我。
“这一切是因我而起的,是我想把教派世俗化,我想在保留使命的同时为世人谋求幸福,我不顾你们的阻止让教派偏离了教义。”苦说言道。
“我死之后,你把教派引回均衡的道路吧。”苦说抽出了我身上的刀, “哪怕这个过程会伴随剧痛。”
“其本性无形,唯天地知矣啊。”苦说喃喃着向远处走去。
我没有说话。
苦说坐在竹林中,看着我。
“暮光之眼秉天地之命,当不望不闻,无心无魄,不见业报,不贪善举,不耻恶行,不观众生,万事为均衡而可为,不为均衡而不可为也。”苦说背完经书,悄悄地在我耳边低语,“暮光之眼应为天地生灵谋取最美好的道路,即均衡之路,为此可以不择一切手段。你受到了暮光之眼的启示,这是你的使命。”
“但即使是暮光之眼也不能总是把一切引向均衡之路,所以尽力而为便是了。”苦说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他散漫的模样。
我没有说话。
我不能说话。我怕我一旦说出来,就停不下来了。在时间的每一个极点,我总是做着最错误的选择。我救了那个和我一样大的可怜男孩,我放他离开成为教派最大的威胁,我阻止他被死亡俘获哪怕他的存在可能在像无序的浪花般在未来推动毁灭天地万物的滔天巨浪。我把万物生灵永久延续的可能性作为赌注,为自己换来一个影子。为了修正这些岔路,我不得不摒弃一切可能的感情。
这会是我所选择的路吗,年少的我这样想到。
在甜美的暮光下,我睡着了。梦中,在清晨的微光下,一个少年倒在我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