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军机虽说不上完整,但有这一条就够了。
齐军的列兵方式。
这场战役是为了夺回齐国霸占已久的济云城。晏修担心军中有奸细,临头才告诉部下,但朝廷的广陵军和晏家军平日都在练,打仗没什么问题。
晏修是抱着必战的决心。这几年一直在防守,抚慰民心,没有主动出战,朝中已经流传出将军贪生怕死的名号,甚至一位重臣说晏修……意图造反。
他当然不是这样,所以眼下只有夺回济云城,才能让流言不攻自破。
晏夕没有打扰他。晏修筹想完毕后,才目光沉沉的问:“你是怎么得到的?”
“等过段时间我再告诉你,行吗?”晏夕轻声说。
如果让晏修知道是皇室成员的帮助,他必定会弃卷不用。现在皇室对他的兵权虎视眈眈,他怎么确定是不是皇室的借口,让他失败,好趁机收回兵权。
在回来的路上,晏夕已经大致看了一遍这个卷轴,前世父亲死后,她带兵十余载,齐军的列兵方式的当然了然于心,可是她不能直接告诉晏修。
眼下,用这份军机,就是告诉他最好的方式。
晏修沉默了半晌,他知道自己女儿脾气执拗。眼下这份军机和他的观察不谋而合,却更加详尽。他决定试一试,真的,还是假的,重要吗?他别无他法。
晏修叹了口气,走出营房。
这算是默认的吧?
晏夕看着沈烁磨磨蹭蹭的挪过来,抱着臂等他解释。沈烁摸了摸鼻梁:“我……没说,是将军自己发现的。”
“我也没说是你说的呀,我问你了吗?”晏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见晏夕没动手,他才继续说:“你挺厉害啊,将军派了好几个人都没找到,你去找就一下子找到了,看来你的脑子终于开窍……”
话还没说完,一个巴掌就扇到了他背上。晏夕收回手,看他吃痛表情觉得很愉快。
“将军不会让你带兵的,但是我可以去。”沈烁不服气,想气一下她。
然而,她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发火。少女眉目舒展,带着清清浅浅的笑意,沈烁倒是愣了,退后几步也出了军营。
父亲当然不会让她带兵,但,她要带。
晏修带部分人偷袭,用的是晏家军。那么,广陵军就能为她所用。
因为,她拿到了调动广陵军的兵符。
还是在落水前,她本想拿来观摩观摩,看完就放回去,可是还没来得及归还,就出了事,现在兵符还在她那里,父亲还没发现。
广陵军是支好军,是右庭都督冯良练出来的,冯良辞官归家后,指挥权就交到了晏修手里。只是,广陵军只认兵符不认人,如果,她降服了广陵军呢?
晏夕站在军营里,风卷起帘门,正是春天,连边塞苦寒之地也有几抹春色,春风,到底还是度了玉门关。这般美好,一点也不像战场。她站在那里,像在说一个誓言。
“我不会让悲剧重演的。”
广陵军队在一座山外。时候不早,晏夕拿了兵符便驱马前去。她穿了一身红色的劲装,眉眼带了几分鲜活。广陵军刚训练完,正在休息。教头李随正在不远处,晏夕径直走向他。
李随早就看见了她,但是他不想搭理她,他有些轻视晏夕,说来也不奇怪,像她这样武艺不精,又不懂得用计谋的人,简直……是个废物。
“李教头。”晏夕平静的开口,“我要用广陵军两万人。”
“小将军。”李随的语气中带了几丝不耐烦,“广陵军乃朝廷军队,哪是你想用就能用的?”
“如果凭借这个呢?”
李随紧紧盯住晏夕拿出来的半个兵符。这是朝廷的规定,教头掌管一半兵符,朝廷掌管一半。当将军需要用朝廷军队时,朝廷便会把这一半交给将军。
可充其量她还也只是一个新兵,大家尊敬点调侃她叫她晏小将军,她是哪来的兵符?而且,他伸手掏出自己的兵符,刚刚好吻合。
“广陵军忠于朝廷,这是朝廷的兵符。我想李教头应该认识。”晏夕平静的开口。少女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征战沙场多年才有了沉着,跟他印象里那个木讷的少女完全不一样。
他不能说什么,既然兵符对得上,也只能供她驱遣。“中军两万人,归你。”李随也不想多说,直接拨人给她。
“多谢。”晏夕没有半分停留,直接翻身上马。两万人,足够了。她将那两万人集合起来。其他士兵已经开始恢复训练,这两万人有些好奇,远远看着马上的少女,红衣猎猎灼目。
“列位,明日大将军将要前去收复济云城,奉朝廷之命,大将军负责突袭,而我们负责在后面支援,必要时直接攻城。”晏夕声音明朗,带着一种穿透力。
她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不是朝廷让这么做的,她只不过把这个唬头搬过来威慑众人。不少人根本不知道她是谁,但他们知道是朝廷的命令,就要听从。
“现在五千人分为一队,前两队负责支援,剩下的一万人,到时在我的带领下直接攻城。”晏夕此话一出,军中一片议论声。她当然知道这个方法激进,可父亲只带几千人前去突袭,未必有把握,她必须做好万全之备,而且……还不能让父亲知道。
“我希望你能听从指挥。”少女的声音悦耳动听,却带着莫名的威慑。
平京城内,一位华服少年正坐在窗边,懒懒的把玩着手中的玉戒。他面前的几案上,赫然是两卷卷轴和一个破碎的面具。
“傅隐,你现在还好吗?”一位白衣少年掀开帘子进来。
这位少年,就是当今五皇子燕王,虽不是太子,却最受皇帝宠爱。他长得格外俊美,皮肤白皙,隐隐在阳光下能看出血管,一双琉璃似的眼盛满了温柔的笑意,薄唇弧形流畅修长,勾唇一笑就能迷倒一大片姑娘,又总是在春日打马过街招摇,衣袂飘然,引得不少姑娘春思。
他就像个纨绔一样,打马过街伤姑娘们的心,又总是出入于歌舞楼,天下人对这位皇子的风评都不太好,说书人更是称他为蓝颜祸水。
“你本来就有暗疾,现在倒好又伤到了,不想要命了?”那白衣少年还在责怪他。这是父皇给他的私人太医季言,年纪轻轻却医术精湛。
“主子。”一个侍卫从窗外掠进,“说吧,查到了什么?”傅隐依旧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戒。“她从未去过那个地方,而且……之前她也不知道有这个地方。”斩疾迟疑了一下,低声道。
“就是你在那里遇到的那个姑娘?”季言开口询问,“真是了不得,哪个姑娘还让你亲自动手调查?”
傅隐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慵懒的华贵气息,“她有意思,而且,和我目标一致。”说着,他俯身向前,“要不要赌一下?最近她毕有一番大动作。”
季言一言难尽的看着他,每当少年这个样子的时候,最好不要与他打赌,因为输的人往往都是自己。
“她的目标是……借一战,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