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的夜多少有些冷意，我穿着白色雪纺修身短袖和藕荷色纱织长裙在冷风的吹拂下打寒颤。
出租车停下来，庄国栋缓缓从车上下来。浅蓝色衬衫配深色西装裤，把他的大长腿衬托得更加修长。虽然微醺但是他仍然保持着绅士的姿态。
“什么酒会把您喝醉？”我对他向来用尊重语气，我们私下联系并不多。这从他执意找我当面谈，那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也没醉，就是有些晕，老了，不能喝了。”他摇摇头自嘲道。
“男人四十正当年，还是工作透支太多了吧？”我继续搭话。
“蔷薇，你也变了很多。”他手上搭着薄外套，手里还拿着公文包。
“变老了？”我微微一笑。
“是变活泼了，不像以前，总觉得你比玫瑰沉闷，现在倒是觉得你和玫瑰一样，都那么神采奕奕地骄傲绽放。”
他神情凝望我，但又不是在凝望我，我想他在找寻我姐姐的影子。
“找家咖啡厅坐一坐吧，毕竟我不会喝酒，不能陪你去酒吧。”我继续幽默岔开话题。
“不了，我只是想跟你谈谈没打算逗留太久。”他摆摆手，低头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打照片。
照片拍摄的是日本的街道，照片里拍摄到很多行人，却在街道的最深处有两个侧影让我内心一震！
那女人像是我曾经见到的假吉美香，而另一个只有寸头的背影像极了董宝石！
我感觉一阵酥麻感传遍全身，我的手开始颤抖，借着小区的路灯光仔细端详那些照片。只可惜每张照片都非常不清晰，而那两个人影也一直没有正脸。
“你这照片哪里来的？”我忍不住发问。
“上周我去东京时偶然拍得，虽然我跟他只有一面之缘，但我记得他的样子。”庄国栋慢慢陈述。
“你看到他的正面了吗？”我急切问道。
“就是一个擦身之间，我觉得他特别特别眼熟，多年前大哥受伤他神通广大的迅速把你送来法国，所以我记得他，非常出色的男人。”庄国栋眯起眼睛回忆过去。
对一个人了如指掌的状态就是——他化成灰我都认识。那么，我对董宝石就是这样的感觉，我不知怎么形容这背影照片给我的震撼，总之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奔涌而出。
“你确定在东京看到他？而且他身边那女人应该是假扮他母亲的女人。”我像是对庄国栋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确认。
“你说什么？”他自然听不懂我的胡言乱语。
“我想去日本。”我抬头盯着他，猛地拉住他的胳膊。
“你能带我去这里吗？我想在这周围找找看。”我完全忘了应该保持礼貌距离，我急切的样子让庄国栋一愣。
“我可以陪你去，蔷薇你别激动。”他反过来拉住我的手，安慰我。
第一次，我在庄国栋面前泪如雨下，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无法说明白自己为何对几张模糊不清的背影照片破了防。
但我近十年的委屈和痛苦，就在此刻毫无预兆的爆发了……
“别哭，蔷薇。我知道这讯息对你很有用，才会冒然来找你。”庄国栋不知如何安慰我，只能拉着我的手，并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我的后背安慰。
我全身的打颤，这种感觉只有我自己能体会，董宝石死了！我知道！但我想知道那照片上的背影到底是不是他们！？若他还活着，那当时我在医院看到的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是谁？我火化安葬的又是谁！？
越想越悲哀、越想越恐惧、越想越委屈，我崩溃大哭出声。庄国栋一时间手足无措，他轻揽住我安抚大哭的我。
庄国栋将我轻轻拥入怀中，轻声说道：“蔷薇，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如果照片上的人真是董宝石，我们一定能找到真相。”
我靠在他的胸口，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心中仍然充满疑惑和恐惧，让我几乎忘了礼数。
几分钟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对不起，我失态了。”
我抹去满脸泪水，努力让自己镇定。
“没事，蔷薇，很抱歉我知道你会大受打击和惊吓，但是我仍然得告诉你我发现的一切。”庄国栋一脸严肃。
“谢谢你，国栋哥！”我真诚道谢。
“蔷薇，虽然我和玫瑰没机会成为夫妻。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家人。”他也眼含泪光，胸膛一起一伏。
我非常理解他话里的含义，我重重点点头。
“国栋哥，坦白讲，我认为你确实很适合我姐姐。可有时候适合不代表有缘分，我也很遗憾你们没有缘分再续前缘。”我想他也在苏苏那里知晓了我姐姐热恋的消息。
我非常理解他心碎的感觉，但我也同样不知如何安慰。
收下照片，我送他坐上返程的出租车，并且约定尽快安排时间后，让他陪我去日本。然后道别，我目送他离开。
风越来越冷，我站在深夜的寒风里不停发抖，却一直眺望远方。还没等我转身，突然感觉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转头才发现肖湛就站在我身后，并为我披上外衣。
“你，怎么下来了？”我故作镇定问他。
“来接你。”他停顿半晌只说了三个字，便默不作声牵起我的手往回走。
我一时间有些不明觉厉，傻傻任由他牵着走。感觉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硬生生憋了回去。直到送我回到了家，也一字未发。
“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睡觉吧。”他满眼哀怨，像只可怜的小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会有这样的形容词，但我再他眼中看到了可怜巴巴的埋怨之色。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头也不回的回到了他的家。
我实在没有心思去猜测肖湛的小委屈，我满脑子都是东京街头董宝石的身影。
回到家中，我把庄国栋给我的照片全部摊在地毯上，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翻看无数遍，在泪水和伤痛中，我迷迷糊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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