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戾之人不懂何为爱,
惊惧之人不懂何为情。
不平等让一切消散。
你何时能知他心善。
怕是一别再无眠。珙鸿五年,不过才行冠礼的年轻帝王楚漠凭着雷霆手段铲除异己,用鲜血和尸骨堆成了他的王座。
楚漠是个怎般的人呢,相貌俊美,鼻梁挺拔,殷唇薄色浅,偏偏一双眼底满是狠厉的眼睛把他好的相貌变成一柄杀人的利剑,光是被那双鹰隼般的眼眸盯着,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般的人。
儿时被送去敌国当质子,身边无一真心,深入虎穴龙潭,闭眼就能看见血流成河。
这样的人,你怎么能指望他和其他兄长一样,不识人间苦,不知岁月殇。
也就是这样的经历,让他比其他皇子手段高出一大截,轻松夺下皇位,尚未加冠的他还要面对上一任国君留下的烂摊子和朝廷之上虎视眈眈的臣子。
是从什么时候国人开始惧怕这个黄毛小子的呢?
或许是从他端坐高台之上就下令处死三百余人开始。
或许是从他朝廷之上面无表情斩杀三朝元老开始。
或许是从他不顾手足之情,把意图谋反的逍遥王做成人彘开始。
在所有人看来,这是个疯子!
全国上下如履薄冰,深怕迈错一步就会被处以极刑。
但谁都无法否认,在这样的强压下,国家竟然发展迅速,更是无法否认,楚漠的作战能力极强,战无不胜。
又攻下一个国家的楚漠百无聊赖的听着底下哆哆嗦嗦跪着的小兵汇报战俘情况。
他不在乎这些,美女与他而言顶多算是消遣的玩物。
不过...先前几日攻下的国家恰好是他儿时居住的国家,真想看看皇后的丑恶嘴脸还能不能一口一个“小贱种”了,唔,想想声音真是刺耳,把舌头拔了吧。
来到修缮好放战败国美女的地方,脂粉味让楚漠微皱眉头。
看着一排一排仿佛风尘女子的美女,哪还能见当初当王妃公主的高傲模样。一个个都牟足劲想入楚漠的后宫
楚漠眼力极好,一眼便看见了儿时那个给了他不少苦头的皇后,铁青着脸,往日的雍容华贵早已不复存在。
同时,他注意到角落里一个端庄的女人和旁边低着头的....嗯?他怎么在这里。
这二人是他儿时居住的赵国风素王的妻子和幼子。
这风素王可是个老好人,更是几大国赫赫有名的俊美公子,相貌丝毫不输女人,他的妻子嘛,隐约记得这位王夫人给过他一顿吃食,那就莫为难她好了。
目光死死盯住那位混进来的男孩,十七八岁的样子,低着头看不清样貌,但儿时依稀记着这个金贵的小公子可是个好哭又娇气的主。唔,算是难得不让他讨厌的人。
“抬起头来”啧,似乎声音太严肃了,别又把他吓哭。
凌渝瑟瑟发抖的抬起一张雌雄莫辩的小脸,眼中还闪烁着泪花。
哦难怪,长着这幅样子,估计是被当成女人丢到这里了。
一旁的王夫人站不住了,眼底有丝慌乱:皇..皇上,求您放过渝儿,就..就当看在当年风素府对您的帮助。
说完王夫人就恨不得咬下舌头,这算什么,以恩想挟吗?
楚漠压下突然而起的暴虐,不由分的把凌渝拉上矫撵。
“回宫。”
看着恨不得缩在角落里的凌渝,楚漠有一丝不耐,啧,越是这样,他越是忍不住内心的暴戾。
凌渝是极美的,风素王纵然有第一美男之称,但好歹无人质疑他的性别,至于凌渝,雌雄模辩的面孔配上这梨花带雨模样,还真是像个女子。
把凌渝随意丢在后宫,楚漠就去处理公务,一来二去就忘记了凌渝,倒是让凌渝松了一口气。
可惜好景不长,楚漠忙完之后又想起来了他的“美娇娥”
刚进去就看见他轻抚着一盆兰花,素白纤细的手指显眼极了。
姣好的面容仿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楚漠眉宇间的郁气被这幅美好的景象冲散,久违的平和让他终于软化了一身的刺。
他有些乏了。
“啊!”
看着被吓得崴了脚的凌渝 楚漠难得没有那般不耐烦
反倒降尊屈驾抱起跌坐的凌渝,啧,太轻了。
凌渝吓得止不住发抖。
楚漠不知怎的,往日他十分享受别人怕他的样子 ,可一想到凌渝怕他...暴戾感又涌入心头。
啧,勉强压下这莫名其妙的暴戾,只是冷淡的说道:怕什么?朕会吃了你不成?
凌渝不敢吭声 却又知道不回答不符礼数,哼哼唧唧半天才回了一句“不...不会。”
楚漠没忍住笑了,这一次的笑 把他眼底的暴戾散去,把他扭曲的灵魂捋正,把他烦躁的心脏抚平。
许久未曾这样了。
那次,楚漠确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坐在凌渝房边,静静盯着他,非把他盯得吓的差点哭出来才肯罢休。
后来....
大臣们发现,他们的暴君竟是脾气见好,一时之间喜不自胜,但谈话间滴水不露。最后竟是有人动了歪心思。
“皇上您正当壮年,理应为我大珙王朝留下子嗣,继承您的霸业。臣愿为皇上分忧,臣的小女....”
楚漠皱了皱眉,手指微动。
“朕的后宫是没人吗?”
“可...可那毕竟是个男子。”
再也忍受不住耳边的聒噪,楚漠重复了刚登基时的名场面,拔剑砍下了还在喋喋不休的大臣的头颅。
一时间,全场静默,只剩下砍下的头颅落在地上滚一圈的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
这一下,把所有还有歪心思的大臣都打了个当头一棒。
楚漠还是那个楚漠,暴虐残忍,嗜血成性的帝王从来都没有变。
烦躁的楚漠来到凌渝房前,今日有雨,凌渝没在摆弄那盆兰花。
迈进屋中,凌渝已经没那么怕他了,顶多性子有些软,说什么都“好”
楚漠看着被养的不错面色红润的凌渝,试探性的问道:渝儿,朝中大臣想让朕充盈后宫...
凌渝第一次打断了他,低头应道:这自然是应该的。
凌渝从来都会避免“我”这个字,他应当称自己为“臣妾”...但,他不愿意。
楚漠喜欢凌渝,或许是因为从小便生活在水深火热尔虞我诈之中,无所图的稚子才能打动他,正因他无所图,楚漠才能完全放松自己,才能把后背毫无疑心的托付给他。
往日他爱惨了凌渝这幅样子,可此时凌渝对于自己充盈后宫一说竟然十分赞同。
他把嘴边的“朕只要你”咽下,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暴虐,他狠狠掐住了凌渝纤细脆弱的脖颈,低声呢喃:再说一遍。
凌渝看着放大的面孔,惊的瞳孔微缩,楚漠眼底是他不曾见过的阴郁。
凌渝不挺挣扎,眼泪顺着脸庞流下。
“我...咳..不要....放手..........”
...
楚漠理智终于回笼,狠狠把凌渝甩到榻上,冷冷的看着陷入休克的凌渝,面上满是戾气,龙袍下的手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他干了什么...
他干了什么!
似乎是逃避些什么,楚漠离开了。
凌渝情况不大好,缺氧后陷入休克本就算得上死里逃生,再加上被吓得梦魇,一直不见转醒。
唯一能确定人还活着的就是微弱的呼吸和只有耳朵伏在他嘴边才能听到的呢喃声。
“不要....”
楚漠害怕了,他好不容易找到光的,哪怕这束光微弱的仿佛一掐就灭,但那是他唯一的光啊。
”对不起...”
凌渝还是醒了,在太医院里各个太医拿命照料下醒了。
但他目光呆滞,只有在楚漠来时会吓得满眼恐惧,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止不住划下脸庞。
这刺痛了楚漠。
年轻气盛的帝王第一次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离,他不敢再看凌渝的眼泪了。
往日的凌渝虽然也哭,虽然也害怕,但眼底是有光的,那是他见过最美好的生命。
是振翅的蝴蝶,是怒放的花朵,是柔和的月光,是明净的霜雪。
可此时,蝴蝶再也扇动不了翅膀,花朵也终究枯萎,月光被乌云遮挡,霜雪被火焰融化。
这些都是他造成的。
他把他打碎了。
每当想起这些,楚漠都呼吸一滞。
他不再去看凌渝了,不敢去看日益消瘦的凌渝了。
他妥协了,第一次妥协。
“把他送往宋国吧,他适合那里”
宋国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国家,人民安居乐业,和蔼慈善,没有战乱纷扰,气候都十分宜人。
确实适合他。
或是说,除了楚漠.....
凌渝适合任何没有楚漠的地方。
凌渝在宋国,终于逐渐恢复,眼中不仅有了光,还有了明媚的骄阳,初升的太阳。
过着与世无争却也与世隔绝的日子。
再次听到楚漠的消息是在三年后了。
那个不可一世横征暴敛的帝王死在了农民起义中,一把大火烧尽了他荒唐的一生和残忍的灵魂。
“小陌怎么了啊?”
孙大娘一脸关怀的看着突然红了眼眶的凌渝。
哦,现在应该叫陌渝。
陌渝扯了扯嘴角,轻轻拭去眼角的泪。
“没什么,眼睛进沙子了。”
都是他罪有应得。楚漠死前,笑着想道:还好是把他送走了。残忍暴虐的利刃洒满了炽热的血液。
洁白的花朵再不见黑夜。
他把利刃对准心脏。
他把利刃推入心脏。
洁白的花还是染上了肮脏的血。
心软的死刑犯却是拭去花瓣上的血,吻掉了一切的罪恶。
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