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衰老症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亮了公寓里一栋小屋的窗户，也融化了一夜之间下得薄如蝉翼的雪积。无半点绿叶黄花做装饰的一枝头随风轻轻抛掉了上方雪花。这片大地已是绿意不复，如失去青春年华的美人，任由着奔腾的汽车从她身上肆意碾过，任由着一栋又一栋的高楼大厦耸立在她的躯体之上。

而在床上的谢朵朵依旧沉浸于甜美的睡梦之中，长长的银灰色刘海遮掩去了脸颊，一翻身宽大的睡衣里露出了锁骨处，比常人要苍白几分的肌肤显得无比鬼魅。

谢朵朵一股脑地推翻了带有皮卡丘图案的闹钟，使它滚到了地上可依然在不断地叮铃铃地响着，就像是一个爱管闲事的老大妈正对她耳边吹着唢呐。

“臭阿炽，闹钟可对我没有作用的，哼……我要睡成一头猪，猪多可爱啊……” 她迷迷糊糊地道，是在防备什么似的紧紧抓住了印着海绵宝宝吹泡泡的被角，身体更是缩成一团温暖得不禁让她弯起了嘴角。

闹钟上的指尖一分一秒地过去，可依旧在滴答滴答地响着，在冬日里没有了宛转悦耳的鸟叫声更是显得越发吵闹。

谢朵朵一下子从舒适的被窝里钻了出来，愣愣地呆望着窗外雪叶交织的景象。

“早安，阿炽。”

谢朵朵自嘲地咧开嘴笑了笑，凹进去的双眼里充斥着悲凉，布满皱纹的脸庞老态尽显。她脸色憔悴暗黄，肌肤上还有着几处难看的老年斑。

她这才迟钝地回想起来，赵炽早在三个月前就搬走了。

其实赵炽走了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在早晚时她还会对着床旁边的空气轻轻说一声早安。仿佛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听完后会温柔地揉揉她头，随后绽放一个比温开水还要暖人的笑颜。

谢朵朵不禁听见了筋骨抖动的声音，嘴角一抽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背，又颇为担心着自己的老腰。她驼着背缓缓下了床，扶着墙壁蹒跚地行走在走廊上，时不时从她喉咙里传来几声无力的咳嗽声。

谢朵朵已然“八十”岁了。

梳洗一阵后，在镜子前的谢朵朵总喜欢查看脸上又多出了几条皱纹，是不是比昨晚显得又老了些。当清水流淌过她这双摺皱粗糙的手时，便觉得窗外傲然盛开着的寒梅特别好看，犹如戏剧里优伶眼角上的一抹嫣红。

谢朵朵拿起调羹，慢悠悠吃着一大碗麦片粥，播放了新闻频道。不太灵光的耳朵虽说在听主持人温和地预报着天气，一双老花眼却始终盯着碗里的毫无波澜的牛奶。

她张嘴打了个哈欠，才刚刚起床便又有了几丝困意。

像这样吃个早餐谢朵朵估计能吃上整整两个小时，反正因赵炽余留下的钱不用工作也不愁温饱，自个儿还能凭外貌乖乖地领养老金。谢朵朵也算一个真正的老年人了，平日里除了日用品基本上不购买东西，从前爱不释手恨不得对着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手机也被她丢弃了。

可冰箱上还贴着亲手制作的企鹅铁帖，曾经一个暑假里兴高采烈买回来的无脸男风铃随风发出清脆声响，喜欢过的动漫手办我妻由乃依然被高高地放在柜子上的顶端。有的回忆她不想丢进垃圾箱里，是不舍还是难忘也不清楚，总之对她这个“老年人”难以割舍就对了。

七年前，她还是一位懵懂的少女，涉世未深。

“吃完了要做什么呢？哎……干脆再吃一碗吧。”

这便是谢朵朵无限循环的早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