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该说这个笑话还不错。只看得见嘴巴但可以不用嘴巴说话的小姐。”
艾尔莎的黑袍此刻竟然轻轻地飘扬起来。
“我早就觉得,这不是一个偶发的神迹。乌鸦是死亡的使者,而‘死亡’是‘天渊之花”的权能。”
“在那位唯一的幸存者身上,我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但是,他并没有发生概念感染的迹象。我特意将他留在我的灵魂海投影的黑暗之地里观察,那台机器也没有让它自己模拟神迹力量去运作,而是注入了安的能力。这样,我就观察到了这个幸存者的记忆。
当然,我无法进入他的灵魂海,但他的灵魂海波动引起了我的注意,从灵魂海中脱离后的那段记忆,让我掌握了新的信息。从那时起,我开始怀疑你。”
“显然,那位幸存者也有可疑之处,但他确确实实是“无名之风”的登神者,“无名之风”的序列与“天渊之花”并不邻近,那他为什么会沾染上‘死亡’的气息,却没有引发概念感染?他在灾祸中,最靠近的人就是你。”
菲尔德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真是神奇,为什么我听得懂你口中的所有单词,却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求助般望向亚瑟,但亚瑟此时刚从看见表弟复生的呆滞中清醒过来。
“但仅凭这些恐怕还不足以断定他和整个神迹有关联?”
“足够了。菲尔德先生,请不要妄想逃跑,否则我不介意将您装进永暗之地。”
“亚瑟,你恐怕不知道,我们检查过那些乌鸦之灾的受害者,虽然他们的死亡情状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他们都失去了自己的心脏。
包括菲尔德先生,也是如此。
坦白说,我并不惊讶菲尔德先生能死而复生。因为‘天渊之花’的权能,除了‘死亡’,还有‘生命’。死而复生,是第五位格的‘疫医’、‘’守墓人‘、‘安魂者’都能拥有的能力。无非是他是一个隐藏的登神者,或者,他接受了一个禁秘级的神迹。
但是,复活最重要的前提是,不能失去自己的心脏。A10068《塞西莉亚》被认为是来自神域的权能物,在这本古书上详细描述了为何心脏被认为是生命的源头。即使失去躯体,只要还保留着心脏,就可以通过神域的神使穆尔赫斯的力量复活;但一旦将心脏交易给穆尔使赫斯,也就等同于将灵魂交付——换句话说,你死定了。只有第七位格的安魂者可以突破这个限制,但代价是要保持一段时间的灵体状态。很显然,菲尔德先生你不符合任何一个条件。
菲尔德颤抖着问亚瑟:“喂,你说进了那个永暗之地,还有可能出来吗?”
亚瑟想起他闭着眼睛跟随艾尔莎穿过帘幕的那一段感受,默默地摇了摇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菲尔德先生,你现在确实有了一颗心脏,但那原本并不属于你,对吧?”
“什么,我的心脏当然属于我自己了……”菲尔德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有人给你了一颗心脏,有人想让你活下去。或者……你偷窃了别人的心脏。”
“请不要欺骗我,菲尔德先生。‘黑日’全知全能。与‘生命’相关的神授者,虽然能忽视器官适配性问题,但也对生命机体的细小变化极为敏感。您不会不知道。”
亚瑟望了望菲尔德,他觉得菲尔德自从重生后,气质就有了微妙的改变,眼睛深处似乎有无底的漆黑。
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的灵光击中了自己。
“米拉!”
“米拉。”
亚瑟与艾尔莎同时开口。
“菲尔德。”亚瑟抬手,将掠过自己脑海的画面“复现”出来。那是那幅异变的画,画中的少女正在哀嚎,从她撕裂的胸膛中源源不断涌出的乌鸦,为首的叼着的脏器正是一颗心脏。仔细地望去,那颗心脏似乎还在跳动。
“菲尔德,米拉把她的心脏给了你。”
“呃!”看见亚瑟复现出的画面,菲尔德像被闪电击中一般捂住自己的心脏。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米拉上个星期就死了,她是因为车祸死的。她怎么可能……亚瑟,你明白,你明白,你为什么站在她那边?”
“菲尔德·阿斯兰德,你知道,上个星期,在螺旋城与皇后城的边界处,有一个村庄因为瘟疫毁灭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乌鸦之灾后,我们调查过每个当事者的信息。你是一位医生。哦,我并没有对你的职业质疑什么,尽管曾经大多数的救治工作都由教堂和教会人员完成,但随着机械技术的发展和安迪斯联邦国的影响,人口众多的黑日帝国确实需要医生。”
“上个星期,你去过克尔瓦多村,因为那里荒凉偏僻,教会难以时刻关照,因此会定期派遣一些医疗人员去视察情况。作为一位医生,你自告奋勇,联系了教会。教会那里,当然留有记录。”
“那么,为什么,当你走后,这个村庄却爆发了瘟疫?”
“很抱歉,这一次,教会又晚来了一步。无人幸存。有一个曾经留宿过的旅商告诉我们,他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袍,带着乌鸦面具,看不清面部的人,自称是医生,给村中患了热病的孩子治病,又看望有偏瘫的老人。
那个时候,村中的人起先有些怀疑,但是,他展示了几乎有魔力的医术。被他治疗过的人,那个孩子没过几个小时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在村中乱跑了,老人竟然也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扶着拐杖走路了。这是奇迹。然后,希望他为自己看诊的村民蜂拥而至,即使没有病也希望他为自己延长健康。
他沉默不言,接受了所有人的要求,也确实实现了他们的愿望。去除了长久的痼疾,如获新生,又让本就康健的人容光焕发,神清气爽。
许多村民想将他留下来道谢,但他谢绝了,说他的报酬已经拿到,转眼就消失不见。
当天晚上,那个孩子说自己的皮肤瘙痒,第二天早上,他的身上浮现了黑斑,没过多久,所有被他治疗过的村民都出现了这种状况。黑斑遍布全身,然后开始连成一片。
第一个死去的人是那个老人。黑斑在他身上拼成一只乌鸦的形状。
那个旅商被我找到时,也已经奄奄一息。他在说完这些事后,忽然发生了后发异变,他变成了……一个乌鸦人,”艾尔莎看了一眼亚瑟,“然后试图攻击我。我们解决了他,发现他融化成一滩黑水,在那个村庄里,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到处积着这样的黑水。”
“菲尔德先生,你说,你的妹妹上个星期就死了,那么,有没有可能,上个星期,你就做好了准备呢?”
“艾尔莎,你的意思是,是菲尔德亲自害死了自己的妹妹!?”
亚瑟一惊,再看向菲尔德,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起来,他没有大吼,而是慢慢地低下头去,阴恻恻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咳咳,嘎嘎嘎——”
他的肌肉随着面部的扭曲逐渐变形,甚至一块块地掉落,笑声也一点点地变成乌鸦的哑叫。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他的脸已经不能被称作是脸,上半张脸已经被镂空,只剩下白森森的骨架,本该是眼睛的地方是两个无底的黑洞,下半张脸被一个巨大的乌鸦鸟喙霸占。
“原来如此,你并不是戴了一张乌鸦面具,而是,你本来就是一只乌鸦。”
“很荣幸得到你的评价,‘黑日’的虔信徒,第五位格的‘日蚀之影’”
“黑日的阴影将会将你与你的罪行‘隐没’,第五位格的‘疫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