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范闲毫不犹豫同意,还询问他有没有特别想带的,这挑不出错的话语让李承泽又觉得自己大概想多了,可又觉得哪里被疏忽掉了。
真正去山庄已经是八月,李承泽这次睡得格外久,醒了之后也觉得清醒不过来,范闲将他扶起托着他的头在耳边哼唱,唱的什么听不懂,但是太难听了。
李承泽被迫睁开眼捂住范闲的嘴:“别唱了,鬼都被你唱跑了”,范闲看他眼底渐渐清明在他嘴角啄了一下,而后抱紧来回晃:“不会唱跑的,不好听吗,我觉得很在调啊”,李承泽哼了声没回,这人太自信了。
从范闲怀里挣脱才发现屋子不对,在他昏睡时已然到了山庄,外面雾气缭绕,看一眼神清气爽。
庄子里没什么人,李承泽被范闲拉着逛,后知后觉这庄子根本就没人,“范大人现在权利是不小,这避暑山庄非皇家专用居然也能将人清扫干净。
听出语气不对,范闲捏着那人手指给人消气:“人多口杂,难免会碰到你将你活着的消息传到陛下口中。”
“那又如何,自尽的人还会怕皇权?”
“是不怕”,是我怕。范闲与人十指相扣手上用力握住,二人肤色成鲜明对比,范闲将眼移开整理李承泽的发髻,没有乱就是想多碰碰。
难得的连着几天都清醒,李承泽身边已经无人,范闲不知去哪里了,回来时身上带着股香味,李承泽绕着人转圈上下打量,范闲被逗笑也没动,任由人看着。“你刚才去哪了?”
“去沐浴了,放了些花瓣,好闻吗。”
李承泽又绕了几圈才停下,抓起范闲领口将人拉到自己眼前,语气不善道:“范闲,你要和我在一起就别想着找别人,否则我杀了你。”
范闲似是觉得不够近,将脸又靠近些温柔笑着:“想要我命随时给你,不用理由。”
看范闲眼神没有飘忽,李承泽有了判断,松开手将人推开,抱臂坐在椅子上:“给我倒水”。
水冒着热气,范闲在一旁吹凉,李承泽本不渴只想使唤人,看人那么认真气也消了,直接上手夺过,范闲认真吹着没有准备,杯子没夺过水倒是撒了不少,李承泽盯着手上水渍看,而范闲忙用衣袖擦干,到处找药。
毫无变化的皮肤被范闲反复涂药, 李承泽觉得过于大惊小怪抽走手又被范闲拉回去继续涂。
小插曲过去,李承泽毫不在意,晚上二人同塌而眠,范闲侧躺着将人搂住,这样的姿势很有安全感,李承泽很久没有蜷着睡过,无意间碰到范闲的腰间,有什么东西硌着,想掀开衣服看被范闲握住,“二殿下是要非礼臣吗”,语气似乎还有点期待。
"脸呢”,李承泽收回手愈发觉得范闲脸皮越来越厚,侧身背对人不理,嘴角却带笑,没发现范闲盯着他的后背眉头紧皱、眼神悲恸。
不知范闲用了什么理由居然能半个月不上职,这半个月是李承泽醒后最快乐的时间,山庄很大,范闲陪着他四处走,还说这叫度蜜月,范闲不解释什么意思李承泽只当是游玩尽兴的一种说法。
从后门下来,马车上不去,范闲要背,李承泽拒绝要自己走。
山间还有小溪,李承泽想靠近被范闲拦住,只好站在远处捡起石子扔到水里,扑通扑通的入水声让李承泽更加欢喜,他喜欢这样。
扔了十几颗玩够了和范闲继续往下走,远远见着有位僧人站在石砖上似在等人,山顶有座寺庙,路上有僧人不奇怪,李承泽没多想继续走,范闲却有意识遮掩自己。
路过僧人身边时被叫住,僧人躬身行礼:“施主得偿所愿了”,这话是对范闲说的,李承泽也看向范闲,范闲强装镇定点点头拉着李承泽就要走,僧人在身后又说了句“水中月镜中花。”
水中月镜中花,这是何意,李承泽想不通也没时间想,见过大师之后没多久身体便发轻,而后失去意识,这样的流程李承泽已经习惯,但这次他看到范闲不同以往的慌乱。
上次清醒时外面蝉鸣不断、郁郁葱葱,而现在院中树已经没有几片叶子,李承泽就是再傻也意识到不对,撑着床边起身,感觉手腕上有东西,抬起双手发现脚上的铃铛消失出现在手上,这次离得近,仔细看发现纹路更加复杂像经文。
突然有个想法,李承泽抬手小心下地不让铃铛发出声音,走到窗前使劲摇晃铃铛,果然不出片刻范闲出现在门口,看到李承泽站在窗前飞快跑过来打开门朝他走过去。
“站住”,李承泽出声制止范闲脚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李承泽眼神有些陌生,范闲担心刺激到他后退两步:“承泽,还记得我吗,我是范闲。”
李承泽一直看着他不说话,范闲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不敢上前只能不停说些他睡着时发生的事,说到后面李承泽突然举起手使劲晃铃铛,范闲咽了下口水还是维持笑容继续说,李承泽见状直接拿起茶杯摔碎在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动作太快范闲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他伤害自己。
“伤害自己做什么,你有不懂的问我就好”,明明很使力却看不出伤口,而范闲却心疼往上敷药,“怎么下手这么狠,疼不疼。
“鬼也会疼吗。”李承泽开口,声音很空灵,穿透范闲大脑又环绕不停。
“范闲,你是觉得我蠢还是对自己太自信”,说罢反握住范闲的手将衣服扯上去,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伤口,不同的是范闲在流血。
上次热水撒的时候范闲手也红了,当时李承泽以为是水也洒在他手上,现在看范闲不知用了什么招数让伤害转移,有个说法是共生,想来他们现在就是这种关系。
范闲扯下衣服遮住伤口不让李承泽看,继续给李承泽上药,在他眼中李承泽不是鬼,是能触碰、能与他说话的活生生的人。
“范闲,你是有多恨我,连我死了都不让我安息。”
”京都快入冬了,你睡着的时候我将墙壁外面加厚,地上也装了地龙,烧炭烟大我准备了汤婆子,若还是冷我便一直抱着你,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事,可以一直陪着你。”
逃避是范闲面对这件事唯一的方式,即便鬼不知冷热、没有痛觉,可他就是怕,不敢生火,他用的方式没有先例,万一李承泽与他人不同呢。
那天没有讨论出结果,李承泽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范闲始终无动于衷不去回答,睡觉时像平常一样将人抱住被挣脱开,李承泽拒绝和他触碰也拒绝和他交流。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救活,结果却是引魂,范闲强行将他留在身边,怪不得买东西时摊主总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在外人眼中范闲是自言自语,为了怕他发现不让外人靠近也不让他出去,不让他靠近水面也不让他照镜子,也怪他粗心竟没发现自己是没有影子的。
他便是那水中月、镜中花,并不存在。
夜已深,李承泽还醒着,他知道范闲也没睡,背对着与他说话:“铃铛和你腰间之物有连接,所以你每次都能第一时间发现我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