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中一道身影缓慢的伫立在街面上,时俞清澈透绿的瞳孔中掀不起一丝波澜,手指有些发白的捏着病单。
他忽的转身,烦躁的将病单揉成团,精准无误的扔进垃圾桶里,挪步离开了医院门口。
明明已是暖春,天气还是格外寒凉。一张张规则单贴在街道上随处可见,广播内循环播放着,像是要把规则刻进人的DNA里。
【海月湾守则
1.白天你是绝对安全的,但一到晚上请万分小心,建议赶紧回家关窗锁门。
2.诡怪非常狡猾,它们伪装的都可以上电视节目演戏!所以不论外面发生了何种动静,都一定不要开门!
3.夜晚的巡兵会保障你们的安全。
4.如果有钟声响起,不要害怕,那一定是有玩家进副本了;如果晚上听到歌声,不要害怕,那一定是隔壁的女鬼在闹。
5.海月湾是没有井的!从来都没有!】
时俞眼皮淡淡的扫过天边即将昏沉的夜,又耷拉下来。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桥头。这里是东江大桥,桥上无一车辆通过,雾气弥漫,桥下的河水波澜壮阔,夜晚听的令人心惊。
朦胧中,一个女子的身影倒映在桥的外栏边缘,她幽幽倚着栏杆,姿态随意慵懒,宛如一只玩闹兴尽不归的白猫。
时俞眼皮一跳,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毫不怀疑对方出来八成是投河,三成是自杀。
少女回眸,瞳孔震缩,路芷珊没想到,这个点会有人出来,但也就一秒,随即收回目光,盯着底下的河水陷入自己的世界。
时俞:?
往常他倒是不会感兴趣的,不过既然目标一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他缓缓靠近栏杆,一个利索的翻身,就稳稳站在了外道。
路芷珊在这种情况下做不到忽视,冷清的话语如深秋的寒气,突兀响起,“帅哥,你是来看风景的还是劝我?”
少年皮肤苍白毫无血色,把他说成是棺材里爬出的死人都不例外,但皮囊却格外亮眼。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却给他增添了几分不羁的魅力。面部线条分明,俊美的五官仿佛是精心雕刻的艺术品。身形修长,慵懒地倚靠在栏杆上,给人一种轻松惬意的感觉。
时俞淡漠回应,“我说我也是来看风景的,你信吗?”
见对方沉默不言,时俞也懒的再说,随手摸向自己腰间挂的葫芦,清甜的果酒贯入口腔,香味浓烈。
路芷珊看向远处塔上的古钟,还差半个小时就到零点了,反正左右不过一个死字,死前倒不如活的畅快点。慎重的问了句,“能给我喝一口吗?我还没喝过酒。”
时俞毫无感情的笑了笑,“很烈,容易醉。”
少女伸过自己苍白的手,指尖触碰的一刹那,时俞才发觉,对方的手更冷,毫无温度可言。
她小口小口的贯入着,感觉着清香且浓烈的液体滑过舌尖,身子微颤,夜晚的冷风烧起她娇红的面颊,差点不稳跌下深渊。
俩人就这么无声的喝起酒来,路芷珊坐在岩边上,感受着细白的双腿空荡的摇晃,望了望同坐的时俞,轻声开口,“你是为什么来看风景啊?”
“医生说我有心理障碍,要定期服药,不然会很严重。”时俞自己都有些意外,竟会脱口而出,路芷珊见对方都那么坦然,随即声色和缓,“哦?这么巧,医生说我得了胃癌,活不了几年。”
随即望着天空中的零星几点,满不在乎道,“反正最后都要死,与其终日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倒不如痛快些。”
“那你有什么想做的吗?”时俞怔愣了一瞬,换了个话题牵引她说下去。
路芷珊思索了半晌,“呃……旅游,算吧。”
时俞嗤笑,“那你这也算死的痛快?”
将葫芦重新挂回腰间,利索的翻了个身,朝迷雾那头走去,直至消失在了桥头。
路芷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许久,才缓过神来,喃喃低语,“原来……他不是来看风景的。”
随即冷冷的撇了一眼桥底暗动的河床,“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别让我找到了。”
桥头在此变得寂静无声,而前一秒还奔腾汹涌的河床,此时正如一个漩涡极速飞转,卷起的水花如深渊巨口,将人拉入谷底。
直至在没有一滴河水流动,桥下为余一口井。
一个不能称做是人的生物,以极其诡异的姿态盘了上来,嫌弃的呸了几口,吐出几口血肉块,嘶哑的声音如破了洞的风筝,灌进着风口。
“妈呀!差点卡死老娘了!为什么人类的骨头跟鱼刺一样,真是难嚼的要死!”
站在桥下岸边许久的时俞,“……”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见一个毛头人类敢这么狂妄的跟她说话,她当即发疯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说话之前要先去查查族谱!!”
时俞眼皮都没抬,依旧懒散的回答,“嗯,六级诡怪,蜈蚣女。”
见他知道,蜈蚣女很满意的点头,随即扭动着身长的驱体攀向他,“既然是送上门来的食物,那就没有跑掉的道理!”
时俞盯着眼前丑的不能名状的物体,难得闭了闭眼,淡声,“安息吧,下辈子做个好诡。”
随着长刀出鞘,一瞬的寒光闪过,现场只剩下浓烈喷溅的血腥味。长长的躯体被劈成了两半,唯有灵活的手脚还在攀动着,试图重新拼接回去。
但时俞怎么可能会给她机会,一道道凛冽的寒光快速的闪过,尸身被切的稀碎,一刀破开井口,河水再次翻涌上来。时俞看着被冲刷的一尘不染的血迹,抬眸望了一眼天空的血轮月,淡定的去洗刀。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
书店内掀进一股潮湿的寒气,安静看书的人群不禁打了个冷湛。
迎面袭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跨着皮包,波浪卷的绿发肆意垂落于胸前,多余的碎发下,是一双生机盎然的绿瞳。女子淡定的甩了下湿尽的防晒帽,嘴里喃喃,
“什么破天气!害得我差点打不上最后一辆大巴!”眼神一凝扫向四周,周围的人已经见怪不怪,只默默把头埋的更低。
伊子蕙两步并一步,用力的拍了拍招待台,“时俞!你今天是不是又没看邮箱?这是你这个月第几次了?还想不想要工资?!”
连命夺环三问,吓得旁边坐立装睡的台姐,噌的一下!立马站起,“伊姐!你不是去度假吗?该不会没带票吧?”
这话说的,气的伊子蕙又拍了一下台桌,幽幽启唇,“小康,如果你不想今天晚餐是你的脑袋的话,就把你们的店长给我弄出来!”
“是是是!!”
就这样,时俞好不容易的假期因为一场雨又泡汤了。半眠着唇,望着坐在会议室的伊子蕙,只余微带调侃的语气,十分欠揍的说,“社长,看来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好心下了一场雨。”
淋成落汤鸡的伊子蕙:……
“蟹老板,你就别怨了。昨天时店长出去清理了一个老女人,很晚才回来。”端着菜品出来的童之卉焉然的笑笑。
“你就贯着他。”伊子蕙微微叹口气。
众所周知,海南社内的圣人族正社长(老板娘)伊子蕙,表面和和美美、万事大吉,实则剥削员工、狠狠打压,是新闻社的记者,见到钱就走不动道的女人,因此被戏称为“蟹老板”。
圣人族书店店长“疯子”时俞,平时很闲很松散,大部分时间在睡觉。社员童之卉很爱做美食,也很擅长,所以海南社内一天到晚基本的伙食都由她管。
正咂摸着嘴悠闲嗑瓜子的戎婷玉,没骨头似的躺在沙发上,也确定可以这么说,毕竟人家是海妖,出来打打杂工,体验生活。
一头长金发的美男子,从电梯口下来,叹了口气,仍然柔和地说,“社长啊,就不能换一个基地吗?定在负一楼大厅又没有阳光,让人很容易没有精神的。”
社长只冷漠的回怼,“行啊,等你晒成鱼干了,我再问你。”
副社长尉迟棱扯了扯嘴角,“先吃饭吧。”
“什么!吃饭了都不早点叫我!”戎婷玉迅速从沙发上起来,收了收自己的蓝尾巴,一头乱蓬蓬的黑色秀发,用两个黑色小蝴蝶固定两旁,细嫩的耳垂还打着银色的蝴蝶钉子。
童之卉眼前一亮,“婷玉,你又换风格啦!好酷啊!”
“谢谢夸奖。”随后从对方手上的木签咬了一口小章鱼丸子。童之卉笑笑,湛蓝的瞳孔格外耀眼,银色的细腻长发宛如瀑布,扎成长辫放在身后。
“您有新的订单!请签收!”
突兀的一声在餐厅里格外清晰,时俞有些无语的看了看眼前冒出的电子屏幕,要不是社长在这,他直接一刀砍。
时俞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接下了确认。
是一个信封✉️。
内容如下:
来自ID江鱼玩家,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委托任务,如果你收到这封信时,那么我已经死了。
我恳切的希望海南社的社员,能够帮肋我解密副本[鬼新娘],因为我的徒弟江若言还困在里面,请救他出来,拜托!按照规定,我没有完成通关的任务,那么我的徒弟则要代替我进去。
任务完成后,现金会自动打款到您卡上。
而此时看完信的时俞却皱眉,随即一脸认真的问,“社长,还有代替制的规定吗?”